今天看了孙存蝶演的《尿床王》,这段戏我特别爱听!第一次听大概是1989年吧,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盘磁带没有了;1993年又从朋友那里借过一盘磁带回来听过。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十几年,现在听起来还是那么的精彩,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心潮澎湃,忽然回忆起儿时听这出戏的情景来。
《尿床王》也叫《秃娃尿床》,这出戏我很早就知道。提起这折戏还要上溯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当时老戏不让上演了。我们村里一家人起了新房子,按老家习俗是要唱戏庆祝的,农村叫“烘房”,就跟结婚了要来人闹洞房有点相似吧!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我在家门口玩,碰到了一起上学的一个小伙伴,他告诉我村里某人家晚上唱“自乐班”,让我跟他一起去看。那时还不知道“自乐班”是干什么的,更不知道“自乐班”这几个字,二话没说也没跟家里打招呼就好奇地跟着他看热闹去了。
到了那户人家以后,就看见已经来了很多人把屋子挤得水泄不通,幸好是房子刚建成不久,里面还没有隔开,地方还显得宽敞一些。大家已经把打板的、拉胡胡的、吹打的、弹唱的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我们两个人站在后面什么也看不见,就硬是从人缝中钻了进去。
当时来了有十几个民间艺人,好象基本都是男的,领头的是我们村的一位老艺人,他叫王生印。据老年人讲,因为家庭贫寒,父亲早丧,留下孤儿寡母,生活难以为继,王老先生打小(据说是三岁)就跟随他的伯父在戏班子里“混”,是在戏院子里长大的。王老先生因为先天声音不适宜唱戏,所以他学的是籀(发音念zhou,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因为是方言,姑且用这个字代替吧)杆子,也叫耍杆杆,就是平时我们看的操作木偶的手艺。他那手艺,在方圆几十里地是出了名的,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时我只知道王老先生会打板,因为在此之前我们村在农闲季节,排演过几场现代戏,如《三家浜》、《槐树庄》等。王老先生不但打板,也是里面的导演(当时可能也请了专业剧团的人一起导演的吧)。我记得他一边哼着戏词一边给其他人做动作,在我们村里老学校的会议室里带着大家排练,俨然一位专业的导演。另外他还组织人在村里编排皮影戏,好象也是冬季农闲吧,一帮人集中到一家的热炕头,爬在炕桌上用牛皮刻出各种人物、动物、树木等演出的道具,过年时在村里自己搭建的台子上给大家上演。
因为当时还没有电视、录音机这些设备(收音机虽有也很少,只有个别富裕的家庭才有的),所以大家的精神生活很贫乏,除了过年和过古会演场电影,或者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唱自乐班,正月十五有些村子耍社火以外,平时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所以每次演出方圆好几里的人都赶来看,台子下也是人山人海的。这些活动对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起了积极的作用。
那天晚上前面唱的啥戏我早已忘光了,印象中好象唱的都是新戏,名字一个也没有记下,也许当时就是看热闹了吧!中间有年长的人要求唱《赶坡》(当时也不知道是这两个字,只是记得发音的),但受当时形势大局的影响,始终没有人敢唱,就怕村里的干部们知道了要挨批,那时候这些都是要破除的“四旧”。
到了演出快结束的时候时,又有人提出要王老先生唱一段《秃娃尿床》,开始老先生坚决不答应。后来在大家的再三要求和强烈的呼声下,王老先生推辞不过,最终答应给大家唱这一段戏。我记得他当时说了这样的话“好!唱就唱吧!豁出去了,我不唱大家也不依,现在也夜深了,只要大家不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大家一听雷鸣般的掌声鼓起来了。
接着王老先生一边打板一边给大家唱这段戏,中间不停地响起热烈的掌声,几乎把老先生唱戏的声音压下去。当时我只知道大意,觉得很好玩的,唱词我就记得一句“隔壁大嫂不明性,折了三尺当擀杖。”等那晚看完戏,回家时大概已经凌晨两点多了。我婆(外面人称奶奶)狠狠地把我训斥了一顿,说家里人到处找我找不到,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想不到我去看自乐班唱戏了。
事情已经过去近三十年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老先生唱《秃娃尿床》的情景,当时的表演真是太精彩了!虽然没有舞台动作,但是那锣鼓家伙夹杂着板胡伴奏的声音,还有那通俗的唱词、老先生唱戏时那戏谑的眼神,那抑扬顿挫的声音,真是美妙极了,深深扎根在我的心里。以至于过去了这么多年,看了记不清数目的戏,惟独这次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使我跟秦腔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或许可以算作秦腔对我的熏陶吧!从此以后,我对秦腔就有一种特别的偏爱。后来“文革”结束了,老戏又开始上演了,慢慢地看的也多了,听的也多了,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广播里哼唱,跟着录音机学唱。有时把唱词写下来装在口袋里,一个人在路上走就掏出来看看,久而久之也记了不少的东西,凑合着能唱不少长段子。
现在我还时不时吼上几嗓子,我高兴的时候唱,秦腔给我助兴;我悲哀或者痛苦的时候唱,秦腔使我忘掉眼前不愉快的事。人就是这样的,也许过了那阵子,心情就没有当初那么糟,事情也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坏!这就是秦腔之功,这就是秦腔之效。它虽不是什么灵丹妙药,可有时候确实起到了无法估量的作用,让我最后说一句“秦腔!你真伟大!愿你的明天更加灿烂和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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