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贡西秦会馆,是清初陕西籍盐商来自贡经营盐业致富后修建的同乡会馆。该馆于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动工兴建,至乾隆十七年(公元1752年)竣工,历时十六载会馆建成后,每逢盛大庆典,过年过节,遇有红自喜事,这些自贡的陕籍盐商们便要邀请戏班在会馆的戏台(亦名献技楼)演唱些地方戏和家乡的秦腔,反跳家乡的历史、风土人情、歌颂家乡人物的丰功伟绩。在会馆的主体建筑献技楼、金镛、贲鼓二阁的楼沿栏板上,至今还保存着为数众多的戏剧雕刻画。这些戏雕和当时戏台上演出的剧目,必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当时具体演了一些什么戏,至今尚未找到文字记载通过这些戏雕来探索当年这座戏台上演出过什么剧,这些戏又是如何反映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和杜会现状的? 多年来,郭广岚先生等人对这些雕刻画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写出了一批文章,提出了一些颇有见地的看法。“往者虽旧,余味日新”,整理这些盐业文物中宝贵的艺术遗产.古为今用。确是一件十分必要、十分有意义的事。

一、打金枝

在会馆献技楼上。剧情是平定安史之乱后,郭子仪被封为汾阳王。汾阳王寿涎之日,家人聚在一堂,热闹非凡,唯六子郭暖之妻金枝(即升平公主)自恃皇权,不给公婆拜寿。郭暖只得只身回府,被兄弟姊妹讯问和讥笑。郭暖回营,怒打其妻郭子仪阔之,恐事情闹大。立即绑子上殿请罪,代宗慰以“不痴不聋,不作阿家阿公”语,并与皇后为郭暖夫妇劝和。头戴耳不闻,身着白蟒的郭子仪端坐在萄面正中案几的左侧,他右手扶住腰间的玉带,左手捋着长长的胡须这位年老功高,宽厚仁慈的汾阳王,身后侍立着执尚方剑的抱剑童和中军各一人案几左边坐着二人为郭暖兄弟。郭暖头部残损了,从未残损时的照片上看。这位年轻气盛的贵公子余怒未消;坐在他右边的长兄偏过头来,似在讯问金枝为啥不同他一起回家拜寿的原因郭子仪的妻子坐在案几右边,双手拱放案几上,她侧身向左。目光注视着郭暖兄弟。似在倾听他俩的对话靠案几右方的木椅上+坐着两位年轻貌美的女性,当是郭子仪之女儿、媳妇。居左者右手摸着腰问的绦巾,抬起左手,以袖遮面,和坐在右边的妹妹窃窃私语,似在议论和讥笑郭暖惧怕妻子为妻生气之事,最为有趣,生动传神。在郭子议妻子的后面,站立着两位侍婢,居左者双手拱立,居右者以羽扇掩面。会心微笑,正关注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一画面右起第一人左手搭在木椅上.右手托着一盘,盘中装着寿礼,右脚迈出,似刚从外面来到堂前。极富动感。

背景采用镂空雎和高浮雎相结合,人物则采用浮雕为主,高浮雕为辅的手法刻成,形成对比,层次分明,空间感极强。是其特点;构图不主故常,大胆新颖,主要人物郭暖置之画面左下角。虽然人物众多,除郭子仪和手托寿礼的女性外。其余的人都从不同位置、不同方向、不同角度把眼光集中在郭暖身上,收到了以侧为正、以偏概垒的艺术效果。

二、王母寿

在西秦会馆贲鼓阁楼沿栏板上。三层木雕中居下层,位于正中,面积最大,人物最多。画面正中,陈列着一张铺着锦缎的大方案,大方案上的盘碗内堆积着各种寿果和珍馐头戴凤冠,衣饰华丽的王母拱手端坐在大方案正中二仙女手执长柄羽扇,呈八字形高举,侍立王母左右。弹奏琵琶和擘阮的乐妓各一人。分立在执扇仙女旁边.画面右方。从右至左,依次为八仙中执云板的曹国舅,背葫芦的李铁拐,捧花篮的蓝采和。持羽扇的汉钟离,左脚站立,弓着右腿,右手放在脚踝边,似在整履,抬头与禄星对话的老头是被汉武帝称为“滑稽之雄”的东方朔。王母寿中,东方朔是不可缺少的人物历代画家多以东方朔赴瑶池为王母祝寿.盗取仙桃为题材。盛大的王母寿筵中,有了此人就闹热了,凭添了几分滑稽,几分幽默,几分仙趣。头戴天官帽、双手捧着朝笏的禄星正回转头来和东方朔对话,谈些什么,不得而知,只好让观者去猜。匦面左方.从左至右依次为抱竹琴的张果老,肩着一枝花的何仙姑,背着青锋剑的吕洞宾,横吹玉笛的韩湘子,袒胸露肚的刘海。刘海双脚呈八字形叉开,右手托着只蟾蜍,蟾蜍口中吐出一枚金钱,熠熠生光。刘海戏蟾的故事妇孺皆知,其右手高托的金蟾是刘海的明显标志。刘海右边一老人前额突出,左手扶住仙杖,枝头挂着一个葫芦,他右手托着一颗仙桃.这位笑容可掬的老寿星,使人感到亲切。

寿堂正厅上,悬挂着八盏形状不一的宫灯。这八盏华丽的宫灯,左右对称,呈一字形横列在大厅中,煌煌熠熠,烘托出喜庆吉祥的气氛,为祝寿的场面增色不少。背景多采用镂空雕和高浮雕,人物以浮雕为主、高浮雕为辅刻成。构图对称,是其特点:以王母为中心,执长柄羽扇的二仙女左右对称,八仙分列两旁左右对称,禄星和寿星,东方朔和刘海左右对称。宫灯左右各四盏.画面左右两棵大树对称,李铁拐背着的葫芦内飞出一颗金丹和刘海手中托着的金螗口中吐出的一枚金钱对称。重要的是,妙就妙在在一系列的对称中.求变化,求统一,生动自然,无半点牵强呆板.足见匠心之高妙,用心之良苦。且众多人物,各具特征,充满了载歌载舞的情调。气氛热烈。喜气洋洋,节奏和韵律感强,是一件十分成功的作品。

三、百里奚荐蹇叔

百里奚是春秋时期秦国的大夫。他本来是虞国人,年轻时家里很穷,成亲不久就离开了家乡,到四处去讨生活,碰运气百里奚先到齐国,由于无人推荐.无法见到齐襄公。后又流浪到宋国.在宋国遇到蹇掇,两人纵谈天下大事,十分投机.遂结为兄弟蹇叔随即把百里奚推荐给虞国的贤臣宫之奇,宫又把推荐给虞君,做了虞国大夫。可是好景不长,晋献公出兵灭了虞国.俘虏了虞君和百里奚。正好晋献公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秦穆公.便把百里奚作为陪嫁的小臣送到秦国去。百里奚伺机逃了出来,跑到楚国的宛县,不料又被楚国的乡民捉住了,押送到南海去放马。

秦穆公后来听谋臣公孙枝说,百里奚有经邦治国之才.便想任用他,决定不惜重金将他赎回,公孙枝急忙劝阻道:“主公要是送厚礼去南海,百里奚就回不来了。”秦穆公根奇怪,追同原因,公孙枝说:“楚国让百里奚去放马,说明他们还不知道百里奚的才干.主公要是拿这样厚重的礼物去换他,不就等于告诉楚王,百里奚是个人才吗?您想想,楚王还能放他回来吗?”秦穆公恍然大悟,就按照当时市场上买奴隶的价格,让人带着五张羊皮将百里奚赎回

百里奚被赎回后,秦穆公和他谈论天下大事,请教富国强兵之道时十分激动地说“太好了,我有了先生.就好比齐桓公有了管仲啊!”说着就任命百里奚为相,百里奚说什么也不接受。他说:“我的本事远远比不上我的朋友蹇叔,主公要富国强兵,称霸中原,就该把蹇叔请来”。秦穆公听说蹇叔比百里奚还要高明,哪肯放过,马上派公子繁到蹇叔隐居的地方—— 宋国呜鹿村去请蹇叔。

公子絷到了鸣鹿村,好说歹说才把蹇叔请出来秦穆公非常高兴,即任命蹇叔为右相,百里奚为左相,在蹇叔和百里奚的辅佐下,秦穆公积极实行各种改革,使得鬃国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立在画面正中,左起第七人为公子絷.他乘坐一辆华贵的辇车,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宋国的鸣鹿村聘请蹇叔。公子絷昂首挺胸,左手扶住腰间的玉带.右手<已残)齐肩,似在和百里奚答礼。他右腿微弯.左脚向前迈出,仅此一细节,便把公子絷求贤若渴,急于见到蹇叔的心理刻划出来了。公子絷右边第一人为公孙枝,他左手扶住腰问的玉带,右手高托一顶相貂,显然是秦穆公赐与蹇叔所戴之物。右起第三人双手拱揖胸前,躬身面向公子絷者为百里奚,他奉命先到鸣鹿村见蹇叔,听到村前车马喧阗,知是公子絷到了,便和蹇叔出来迎接,并延请公于絷至蹇报家中右起第一人为蹇叔的妻子,她急趋到门前,似为眼前庞大的阵容和喧闹的场面所动,作惊喜状。右起第二人为蹇叔,他立在阶前,从容镇定,摊开左手.似在向妻子示意,一起前往迎接客人,除上述主要人物外,公子絷左右和身后还刻有武士一人,托着聘礼— — 一盘黄金,肩着一匹帛的随从各一人,手持令箭的武将一人。推辇车的壮士一人,还有两位士兵手持旌旗,簇拥着车马仪仗立在公子絷乘坐之辇车和一匹高大的骏马之间。


整幅作品是采用以高浮雕为主和镂空雕相结合刻成的。树木花草,假山房屋多带装饰意味,在有限的空问中,宠大场面,众多的人物却安排得层次分明,井然有序:即公子絷为首的大趴人马为一组,他们是由画面的左方向右方行进的,因此,其面孔总的都向着右方。蹇叔夫妇为一组,他们是在家中听到村前的车马声后出来迎接公子絷一行的。百里奚躬身立在两组人物之间,向公子絷引荐蹇叔,并延请公子絷到蹇叔家中,很自然地把左右两组人物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了.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中介作用,点明了百里奚荐贤的主题值得注意的是,画面的左角还有一辆辇车只露出一半.另一半隐于假山之后,这辆辇车,理应是公子絷来鸣鹿村时,专备以迎蹇叔,供其乘坐的。辇车前一将士高抬右手,迈步作呼喊状,右边一推辇士卒回首相顾,呼应自然。假山后还有不计其数人马,正潮水般诵向呜鹿村刻工却将这些人马统统略去,我们把在画面中一将士和略去的,即不在画面中的部分归为第三组。第三组虽然只有半辆辇车,一个将士,但是画外有画,天外有天,留给观赏者以无限广阔的想象空间,吉不尽之意于言外,这正是处理这幅作品时匠心的高妙处。

四、逼侄赴科

南宋时,书生潘必正应试落第,取道金陵前往女贞观中探望姑母。他姑母是女贞观观主,潘必正因此得以借住观中攻读诗书.以待来科再考。

道姑陈妙常因避金兵入寇.逃难时与母亲失散,被老尼收留在女贞观白云楼中截发修行。

妙常与母亲失散后、心境凄苦,形只影单,禁不住女贞观内青灯黄卷、青磐红鱼式的寂寞,常在月下抚琴,悲叹身世,潘必正寻声相遇,以琴挑之。从此二人诗笺醉和,两情甚洽。

后事被老尼侦知,乃逼潘必正再次赴试,妙常欲前往送行.为观主所阻,复潜至秋江,雇舟迫赶必正,舟中相会,互赠玉簪及鸳鸯坠为证。同订百年之好。后潘必正高中荣归.与妙常团聚.结为夫妻。

“逼侄赴科”即“玉簪记”中的一折。

自贡西秦会馆贲鼓阁楼沿栏板上木堆共三层,最高层左起第七幅即是“逼侄赴科”一拆中潘必正被姑母所逼离开女贞观时的一个场面。

整幅作品共两个人物,走在前面者,即右起第一人为书童进安.他挑着书箱琴剑,登程赶路,右手搭在担上,左手提衣襟,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

左边一人为书生潘必正,他跟在书童进安后边,左手持扇,弓放身后.右手拉住书众后面书箱上的绳索,似因牵挂陈妙常而不忍离去。

书童回首与潘必正的目光相撞,构成了欲去不能,欲罢不休的矛盾冲突。在去与留的瞬间,再现了当年这一耐人寻味、生动有趣的戏剧场面。

这幅浮雕作品,用粗犷的线条表现人物细腻的内心世界,表现手法类似国画的大写意,笔简而意不简,收到了理想的数果,是其特点之一。

画面左上方只露屋檐一角和阶前栏杆少许,即点明了故事的处所--女贞观前,是其特点之二。两个特点被刻工紧紧抓住.怎一个“简字了得。真乃吴刚修月,不见斧痕。

五、徐母骂曹

三国时,徐庶辅佐刘备,连败曹兵。谋士程星探得,乃智为徐庶设策所至,叹为奇才曹操知徐庶纯孝,用程呈计,将徐母赚至许都,令其修书,唤徐庶来归,徐母不允,愤而骂曹并以砚石击之。操大怒,欲斩徐母,程呈急止之,暂将徐母送至别室养赡程呈待之如亲母,并诈言曾与徐庶为结义兄弟,赚得徐母笔迹,诈修书一封,将徐庶从新野骗至许昌徐庶见母,泣拜于堂下。

徐母问明真相,勃然大怒,大骂曹操欺君圈上,挟天予以令诸侯,托名汉相,实为汉贼;盛赞刘玄德仁义布于四海,乃汉室之胃,当今明主。痛斥徐庶不辨真伪,弃明投暗,自取恶名,站辱祖宗骂得徐庶伏于阶下,不敢抑视。骂毕,徐母径自转至屏风后面,自维身亡。

自贡西秦会馆参天奎阁左侧挂落上戏雕共两幅,左边一幅,刻的即是徐母骂曹中的一个场面左起第二人为徐庶,他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双手拱抱胸前,披着水发,十分狼狈,焦急地望着年迈盛怒的老母拄着拐杖,满目凄惶。

徐母颤颤巍巍,右手左手抬在胸前,身子前倾,一身正气,凛然不可侵犯她正在倾泄郁积胸中的一腔怒火。声色俱厉,直骂得坐在殿上的曹操立起身来,向左倾去,双眼怒视徐母,似在咆哮;

直骂得站在曹操右边的武士按捺不住,惊惧不己;直骂得跪在地上的徐庶悔恨交加,不知所措曹操、武士、徐庶三人均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目光注视着徐母,徐母却昂首注视前方,旁若无人塑造了一个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老太太的形象。

整幅作品,重在突出一个骂字,无声胜有声,声声在耳。振聋发馈,甚具特色。

六、《贵妃醉酒》

一名《百花亭》。唐玄宗与杨贵妃相约,命其次日设套百花亭,同往赏花饮酒。第二天,杨贵妃着意枕洗打扮一番后.即赴百花亭.备齐御宴候驾。

谁知一等再等,也不见玄宗的车驾到来。就在贵妃望眼欲穿之时。忽闻随侍太监来报:皇帝已幸江妃官矣。

贵纪闻讯,懊恼欲死。她性本偏狭善妒.娥眉不肯让人。此时万种情怀.一时难以排遣,只得命高力士“着大觥侍侯,.借洒浇愁。三杯下肚,春情橄炽.不能自己。竟至放浪形骸,频频与

太监高力士作种种醉态,及求欢报褒状。最后万般无奈落得冷冷清清,独自回宫去也。

西秦会馆贲鼓阁接沿栏板上.上层右起第十二幅戏.,刻的即是贵妃醉酒时的情景。

一宫女右手提粉官灯,左手扶着醉眼蒙胧偏偏欲倒的贵妃,她伸出的右脚刚着地,重心未稳.正随着酩盯的杨妃左右前后摇晃,战故兢兢,汗出如津。

高力士左手端着盛洒的玉盘。右手扶住贵妃的左臂,双脚跪在地上,正惶惶凛凛,汗出如津。

贵妃头雌凤冠,身着小宫装,内系摺裙,外套叭带裙.内外三叠,体态丰腆,雪肤花貌.惺松的醉眼正睨视着酒盘,跪在地下的高力士,似无可奈何地喃喃自语:“去也,去也.回宫去也。

七、三战吕布

贵鼓阁嵋板右侧的这幅《三战吕布》,是元杂剧中有名的剧目。

在《录鬼簿》一书中,原录作《元帅府单气张飞》,俗称《三战吕布》,事见《三国志平话》。内容表现汉末各路诸侯联合征讨董卓,与董卓魔下勇将吕布相持于虎牢关前。画面表现的是吕布与张飞、关羽、刘备等厮杀后大败而逃的情景。

右起第一人为吕布,他身披战袍,头戴紫金冠,手执方天画戟,骑在赤兔马上狂奔。吕布身后,依次为张飞、关羽、刘备。张飞高举丈八第矛,冲锋在前;关羽挥舞青龙堰月刀(已残缺);刘备则舞动双剑。后面一士兵挥舞大旗,一士兵提短刀,穷追不舍。给观者展示出一幅杀声震天、势不可挡的壮观场景。

这两幅作品的构图都有一个特点:四匹战马在画面上一字排开。这本来是构图上的大忌,容易给人造成单调、呆板的感觉。但刻工在这里有意将前面逃跑者所乘座骑与后面追赶者所乘座骑拉开一点距离,这样就使追者与被追者形成了对比,既打破了画面的平板,又起到了有聚有散的艺术效果。还有一个特点是画面上均通过一二名士兵作舞旗或挥刀追击状,借以表现画面之外的千军万马。这种以少胜多的表现手法本来源于传统戏曲,现在移用到木雕作品中,亦是一种引人注目的大胆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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