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持续演出了一个多月的秦腔现代戏《西京故事》,与《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被称为秦腔现代戏三部曲。我对如何创作出富有生命力的戏曲现代戏,饶有兴味。而《迟开的玫瑰》与《大树西迁》均历经数年,久演不衰,颇受欢迎,前者被誉为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一曲撼人心魂的道德颂歌,后者堪称上海交大西迁的知识分子的一部舞台精神史。《西京故事》又如何?在剧场门口黑压压的人群都是等票的观众。一打听,《西京故事》已连演30场,有倒票者已将票价从乙票20元炒到了80元,甲票50元炒到了280元……

观罢全剧,我被震撼了,沉浸在舞台上那支贯穿始终的秦腔民谣“我大,我爷,我老爷,我老老爷就是这一唱,慷慨激昂,还有点苍凉。不管日子过得顺当还是恓惶,这一股气力从来就没塌过腔”之中,久久不能自拔。全场的观众,也长时间起立鼓掌。这是一出接地气、接人气、接天气的好戏!

说它接地气,是指它真真切切地贴近生活,贴近实际,贴近观众。故事从改革开放的现实生活中来,从西京大杂院中居住着的一群农民工底层群众中来,既散发着浓郁的地气又饱含着艺术的芬芳,绝不似那些不食人间烟火、脱离民生民情、一味“营造视听奇观”的大制作。说它接人气,是指它血肉丰满地精心塑造出具有典型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的农民工罗天福、农民工子女罗甲成、罗甲秀和房主西门锁一家等人物形象,说人话,诉真情,谱写出城乡一体化历史进程中两代人的精神碰撞和心灵轨迹,既充溢着活生生的人气又迸发出反思的意味,绝不像那些耍贫嘴、编三角恋、一味制造生理感官刺激的游戏之作。说它接天气,是指它赋予人物形象以鲜明的美学理想和审美褒贬,讴歌罗天福、罗甲秀在农村文明与城市文明的交融互补中与时俱进的精神之美,鞭挞了西门锁一家及罗甲成在物欲横流前的道德滑坡的灵魂之丑,从而引领观众于艺术鉴赏中获得强大的精神动力和深刻的思想资源。

《西京故事》采自生活,寻常得很。当过乡村教师、做过村长的老农民罗天福因一双儿女先后考上重点大学,携妻举家进城,靠家传手艺“千层饼”供养儿女读大学。结果女儿罗甲秀传承父志,一边勤奋攻读,一边既搞环保又拾废品以勤工俭学;儿子罗甲成却在浮华虚荣前背弃父志,指责姐姐拾废品丢了自己的脸,失恋后弃学出走甚至想自杀轻生。房东西门锁一家居高临下,利欲熏心。《西京故事》聚焦于各色人等的精神世界,展示他们各自的灵魂嬗变,表现他们不同的人格追求,对观众产生巨大的吸引力和感染力。传精神,铸灵魂,出思想,可以视为是陈彦从《迟开的玫瑰》到《大树西迁》再到《西京故事》一以贯之的艺术特色。这有力地匡正了时下流行的那么一股缺精神、缺灵魂、缺思想的创作倾向。

《西京故事》的另一艺术特色,是高扬秦腔的审美优势。秦腔,是西部人民用戏曲艺术审美把握世界的重要形式。它与其它戏曲艺术一样以虚代实,营造意象,注重程式化。话剧导演査明哲受邀担纲此戏导演,自觉重视高扬秦腔的审美优势,凸显秦腔的戏味。不论是台上那株千年唐槐和未在台上显现的乡下罗家老宅里的两株紫薇,还是总在演奏人生旋律并于关键时刻发出人生哲理的东方雨老人,抑或是那支贯穿全剧的气血充盈、裂帛向天的秦腔民谣,都是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精神意象。不论是农民工群体的场面调度,还是春旺嫂等的舞蹈设计,抑或是整个舞台美术,都既保留了秦腔的戏曲特色,又吸收消融了其它姊妹艺术的有用的东西。这也与某些话剧、舞剧、电影导演把戏曲“导”变了“味”,大相径庭,具有宝贵的启示意义。

在我看来,在价值取向和艺术追求上,《西京故事》确为一部“引导社会,教育人民、推动发展”的好戏,值得大力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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