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不懂《秦腔》的,语言上或者思想上,我与这部书有很深的隔膜。想了一下,我与它根本不在同一时空。

一、叔伯兄弟的称

我到现在还无法弄清书中的人际关系——谁是谁的爹、娘、儿、叔、舅……事实上,在生活中,这些称呼正在离我而去。我妈说,她小时候对那些称谓烂熟于心,学校有一张大大的表把所有可能的关系以及称谓罗列出来,专门教授学生。一代又一代独生子女的出现,慢慢使这种根深蒂固的称谓特色消亡。《秦腔》中农村的那种血缘关系,像一张大网一样抓取一切。而我却在这个网之外,莫名奇妙。

如今,逢年过节若遇到一些很少往来的长辈,我总是事先问清楚父母:我该叫他/她什么呀?

在《秦腔》里,即使是最疯的疯子,也绝不会弄错这种问题。这就是我与它最基础的差异。

二、语言障碍

首先是南北差异的地域问题。北方方言让我这个南蛮读起来颇为费劲——就像看央视春晚小品的感觉。许多词语的含义需要我去猜度,虽然它们对于北方人来说是大白话。其次,是民间俗语故事。人们说话是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一些随意穿插的小段子生动地暗示了说话的含义。遗憾的是,我再次对这些俗语感到陌生,甚至无法适应人们的说话方式和语言本身的形式。

其实,这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常见。当与老一辈的人谈笑时,常常会出现语言代沟。譬如,有一次,我对舅公口中的“猪笼入水”大惑不解。这些风俗与情调已经在语言中流逝,粤语中许多讽刺又精妙的俗语逐渐失传。而网络语言正蓬勃兴起,带来直接、快捷与方便。网络无边界,昭示着这种“无根”的语言正逐渐使博大精深的方言简单化统一化。古老的语言在它的尾巴上面临最终消亡。

三、生活方式

《秦腔》写的是陕西农村的生活场景。而在我的人生经历中,真正的农村基本没有存在过。尽管我的童年经常在田间嬉戏,但那时的农村已经开始快速转变成“半农村”、“非农村”的状态——这在珠三角很常见。城市化在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留下了很深的烙印。那些几千年来关于土地、农民的记忆,只能从文学作品里获取,或者用自己的想象填充。

城市生活的各种习惯、思维建构了我的生活经验。当我的经验与《秦腔》中的经验相遇时,我们可以说,它们有本质的联系之类的,但这实际上很假、很不现实。城市与农村,现代与古老,这些是我们无法逃避的鸿沟。作为与农村脱节的我本身,再怎么说,也只能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待远去的故事。

从《秦腔》里,我读到了自己的缺失——是对于过去、对于文化、对于传统的一种精神上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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