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北京的大街小巷,流行着这样一门艺术:它雅俗共赏,味道甘醇,脍炙人口,老少皆宜,它唱响了全国,唱到了世界,这就是被老舍先生称为北京地方戏曲的“曲剧”艺术。 “曲剧”是一个“高雅”的学词儿,俗话说就是“北方鼓曲”。可不要小瞧这“鼓曲”艺术,老舍先生将它尊为“北京自己的地方戏”,专门度体裁衣创作了剧本《柳树井》,在各地演出后风靡全国。曲剧艺术与京剧渊源深厚,京剧名家于连泉、马连良、荀慧生都给予曲剧很高的评价。在五六十年代的北京,曲剧艺术不但与京剧、评剧分庭抗礼,并且大有后来居上之势。看曲剧的人们买票要排出去一两里地之外,曲剧连演连满,场场座无虚席。马连良先生感叹说:“后生可畏呀,你们这小兄弟快要压倒老大哥啦!”周恩来总理特意安排曲剧剧目参加世界青年联欢节,曲剧的代表人物魏喜奎先生以一曲醇唱夺得东方说唱比赛的金奖。 提到魏喜奎这个名字,现在人们好像觉得即近又远。说它近,是因为曲指算来,这个名字实际和张君秋、赵燕侠、新凤霞等艺术家同一时代。说它远,魏喜奎先生似乎早已脱离了俗尘,快变成了“古董”。 造成曲剧艺术濒临绝唱是什么原因呢?当然有史无前例的“文革”对中国民间剧种的践踏和禁锢的因素。花开花落,月圆月缺,我们看看文革中同样受到摧残的剧种如京剧、评剧、黄梅戏甚至是相声艺术,都有回潮反春的迹象,曲剧艺术却是长时期的一蹶不振,看来也难再有当年的风采了。 曲剧艺术落到这般田地,魏先生有自己的见解,她说:“原来唱曲剧名剧很有传统韵味的青年演员,排演新戏便就改了唱法,拼命使高腔,拉长腔,仗着这个博取掌声。吐字含糊,声音颤抖都在所不计。这样的腔,在舞台上唱、电台上播,一经流传,老观众知道‘这跟过去的曲剧唱得不一样了’,‘这是歌儿味儿的曲剧,可既没歌儿好听,也没曲剧好听’,他们希望听到曲剧的传统味儿。新观众不了解始末缘由,只是说:‘曲剧的唱听不懂,不好听。’由此爱好曲剧的观众大为减少,成为不受群众欢迎的剧种。” 魏喜奎先生的一番话是在呕心沥血,为曲剧艺术奔走呼号时的肺腑之言,她感觉到:“这么样下去,曲剧只有衰亡。”而现今,曲剧艺术的境地人人皆知,也快成了夕阳艺术。我们更应该注意的是,令魏先生痛心的这一现象,不止存在于曲剧艺术范畴内,这种弊病也侵蚀到了京剧的肌体里,是不争的事实。魏喜奎先生曾慨叹:“尽管目前曲剧还不能说肯定没有转机,只有衰亡的一条道儿,而对于我自己,这要算毕生中一桩最大的失意之事。”看到魏先生的这番话,我们也不禁要问,多少年以后,京剧会不会也和曲剧一样,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呢? 环顾现今梨园,京剧界存在的“拼命使高腔,拉长腔,仗着这个博取掌声”的虚浮现象,存在的“既没歌儿好听,也没京剧好听”的京歌现象,且尚有泛滥成灾,浊风搅清的架式,其发扬者们常自以为发现了新路,大举宣扬,以拙当巧,以废为美,“这么样下去,京剧会不会只有衰亡的一条道儿”?这么样下去,真正的京剧人多年后会不会落得同魏喜奎先生一样的悲叹呢?古人讲:“是故积羽沉舟,群轻折轴,故君子禁于微。”曲剧艺术的兴衰就是一个例证。 古言今相,当为京剧之鉴耶。

本贴由文化沙漠于2005年2月12日07:43:51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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