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了,没有权力发动社会和文化界力量,但是还有能力组织家庭成员,共同来完成衢州戏曲、音乐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著作存档。”77岁的衢州市音乐家协会首任主席、知名音乐家黄吉士老先生,日前推出自己的又一部婺剧研究新著――《婺剧衢州滩簧荟萃集》。

《婺剧衢州滩簧荟萃集》这本皇皇巨著近92万字,该书寻踪探源衢州滩簧历史和唱腔特征,抢救保全下近百首民间滩簧作品。为出此书,黄吉士自筹平日积蓄付梓,乃至图书校对、摄影到封面设计等工作全由黄吉士的家人共同完成。

黄吉士说:“非遗保护工作虽然清贫,但既然抱定志向必须全力做好,看着自己所整理编著的衢州地方非遗书籍陆续出版,能给后人留下一份应有的文化遗产,我心甚慰。”

黄吉士说,自己尽管已然夕阳西下,但愿还能为大地增添一丝暖意。

《婺剧衢州滩簧荟萃集》有近92万字,该书寻踪探源衢州滩簧历史和唱腔特征,抢救保全下近百首民间滩簧作品。

情系乡音,

一生倾注衢州文化事业

“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历史上衢州曾一度成为昆曲大本营。可现在衢州昆曲早就失传了……”提起这段憾事,黄吉士至今唏嘘不已,“有些事情,你真的没法追查责任,责怪谁都没用了。”

黄吉士所说的衢州昆曲“黄金时代”,大约从明末清初至民国年间。彼时,基于水陆交通地缘便利的衢州,成为各种戏曲剧种(高腔、昆腔、乱弹、徽戏等)的交汇杂陈之地,衢州城内班社众多,名伶似云,庙台棋布,草台星罗。

被吸引来的不仅有南来北往的商旅人士,更有著名戏曲家李渔。李渔曾多次来衢州看戏,同时也在这里收集到了丰富的创作素材。

而在著名戏曲理论家戴不凡于1978年发表的《浙江家乡戏曲活动漫忆》中,同样提及衢州昆曲兴盛的往事:“看了北昆(北方昆曲剧院)的演出,觉得还是与衢州昆班相距甚远。”

历史总是这样无情,被湮没的往事如同深海之下的沉船,寂静无声,仿佛从未有过劈波斩浪的航行。

“衢州昆曲消失这样惨痛的故事,绝不能再在我们手上重演。”黄吉士坚毅地说:“非遗保护虽难,但我们也丝毫不能怠慢。否则,一旦文化流逝断层,面对历史、面对子孙,将抱憾终身。”

一生追寻保护文化遗产,收集记录民歌,整理研究地方戏曲,于是成为黄吉士老骥伏枥依旧不悔的誓言。

黄吉士生于1935年,他的家乡衢江区上方镇葱口村,如今被考古专家认为是衢州最早人类繁衍生息的遗址所在地。

美丽葱洞的时空遥想,以及儿时那优美动听的童谣和民歌,古戏台上草台班子那高亢激昂的戏曲,无不使黄吉士魂牵梦绕。21岁那年,黄吉士考上了福建师范学院音乐系(现福建师大音乐学院)。

毕业后,黄吉士担任过中学音乐教师、剧团作曲,文艺宣传队队长,直到1972年调到原衢县文化馆,进入政府文化系统。

不管工作岗位如何变动,但黄吉士对家乡民间音乐的钟情却始终没有改变。文革期间,民歌和戏曲都被打成“毒草”,但他还是利用各种机会,偷偷抢救记下了许多民歌。

1979年,我国开始全面系统地采集整理和编辑出版民间歌曲、民族民间器乐曲、曲艺音乐、戏曲音乐、戏曲志5种民族民间音乐集成。黄吉士被省文化厅特聘为浙江卷编委,这次机遇使他的音乐人生发生了重大改变,他找到了自己在音乐事业上的最佳位置,全身心地投入了他所挚爱的事业,跋涉在衢州的山山水水之间,夜以继日地寻歌记谱录词,一丝不苟地整理研究……

夕阳暮年,

希冀再给大地增添暖意

黄吉士曾这样自嘲人生:“我一生工作在文化战线,为地方戏曲、民间音乐的传承与弘扬,尽一份文艺老兵的责任,从不敢贪闲怠慢,是个不折不扣的打杂工。尽管已然夕阳西下,但愿还能为大地增添一丝暖意。”

迄今为止,他已编著了7本著作。除《张曙传》成书历时10年外,《浦江乱弹音乐》、《西安高腔荟萃集》、《浦江乱弹音乐大全》、《浙西灯戏荟萃集》、《浙西十番锣鼓荟萃集》、《婺剧衢州滩簧荟萃集》等书出版历时都在20年至50年之间,可谓耗费其毕生精力。

由于这些非遗图书并非大众读物,而属业内专业书籍,无利可图,因而出版此书向来无人问津。所幸大量衢州戏曲、音乐非遗文化在黄吉士的力所能及下抢救整理、著书存世,留待人们研读。

此番问世的《婺剧衢州滩簧荟萃集》出版经费来自于黄吉士18年家教收入和平日积蓄,图书的写作、校对、摄影、封面设计等也一应由家人协助完成。

面对黄吉士和他背后家庭的文化自觉精神,不少中国文艺界大家纷纷感动题词。

文化部原党组书记、中国文联原主席周巍峙欣然题写《婺剧衢州滩簧荟萃集》书名;中国戏曲学院原院长周育德为该书作序;著名作曲家孙慎题赞:为继承弘扬地方戏曲的优秀传统作出贡献,成绩卓著,值得嘉许;著名戏剧作家钱法成题词:衢州滩簧,婺剧之花;著名文艺评论家沈祖安题词:循踪探源;民族音乐学家、福建省政协原副主席王耀华题词:传承戏曲优秀文化,弘扬婺剧衢州滩簧……

“书虽已出版,但如何弘扬发展衢州滩簧,未来仍任重道远。”黄吉士说,自己已近耄耋之年,希望年轻后人能勇于接过传承非遗文化的重担,星火燎原。

记者:对于许多不听戏的人而言,“滩簧”似乎是个很奇异的名词,婺剧里的“衢州滩簧”到底有何渊源?

黄吉士:“滩簧”二字,最初是艺人的行话,后来才通行民间的。“滩”就是“唱”,吃开口饭叫唱“滩”,“簧”就是“亡”或者“荒”,指信口胡诌,皆无实在。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吃开口饭的艺人胸有成竹信口编唱,犹如溪滩流水,滔滔不绝。

传统的曲艺浙西道情中,说书人在每回书开讲之前,都要唱一曲七字句韵文或数序韵文,这叫“滩头”,又叫“开篇”。衢州滩簧演出剧目前有时也唱“滩头”,唱滩头是滩簧坐唱形式的产物,如果登台演出也就不存在唱滩头了。

在我考证看来,婺剧衢州滩簧属于苏州滩簧的一支,它发祥于衢州。衢州滩簧中的不少剧目与苏州滩簧是相同的,如《法海断桥》、《许仙相会》、《出猎见母》、《回猎见父》、《僧尼相会》、《貂蝉拜月》等有的甚至连唱词也基本一样。

清乾隆以后,昆曲开始衰落,地方戏曲蓬勃发展,一些词话、弹词吸取了戏曲的营养,摆脱了原来叙述体,蜕变为专门说唱戏曲的说唱艺术,这便是滩簧。清末及民国后,各地滩簧相继化妆上台,渐渐发展成为各地方戏种,如上海本滩成为沪剧,宁波滩簧成为甬剧……

记者:衢州滩簧自然也成为婺剧的一种声腔,那么这种戏曲的演出形式是怎样的?

黄吉士:事实上,衢州滩簧正是目前衢州农村民间坐唱班最广泛应用的戏曲形式。衢州滩簧分坐唱和登台演出两种,坐唱又分单档、双档、多档三种。单档为一人自拉自唱,可以描摹多种角色;双档为一人演唱男角色,一人演唱女角色;多档则有操弄鼓板、胡琴、三弦、扬琴、琵琶、笙等多位艺人,分担生、旦、净、末、丑等角色。他们围坐说唱戏文故事,虽不化妆,但距化妆彩唱的戏曲表演只有一步之遥了。

衢州滩簧的演出剧目,分前滩、后滩两部分。前滩,以原昆曲折子戏为蓝本,从文词典雅转向清丽简洁。后滩多取自民间灯戏,也有从弋阳、乱弹诸腔剧本移植而来,多反映底层市民生活,内容诙谐、滑稽,具有浓郁的农村及市井气息。

记者:衢州滩簧历久弥新,至今不衰,从音乐角度解读,衢州滩簧的唱腔有何特殊魅力?

黄吉士:衢州滩簧音乐归属板腔体系统,上下句结构。词曲结合紧密,字字听得清楚,句句使人明白。伴奏文静,很适合表现感情细腻、唱词较多的曲目。同时,在唱法上以意象传情,气韵不薄、意境深邃为先。曲调可塑性很大,同一板腔的唱曲,由于剧情和人物性格需要,旋律往往随着变化,落音也有差异,有时甚至把整段的民间小调吸收进去融为一体,并吸收昆曲中部分曲牌体唱腔,共同构成别具一格的音乐特色。

黄吉士珍藏的清末衢州滩簧剧目手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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