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目前学界对宋杂剧的研究,还有许多问题难以解决。本文综合利用传世文献及出土文物,提出如下观点:一是“官本杂剧段数”所配大曲、法曲、诸宫调、词调等乐曲,有的可能是背景音乐,未必都施之于场上人物。或由相当于竹竿子的引戏演唱,近似于“局外指点”。二是所谓“官本”,不少论者理解为官府藏本或“官乐”。跳出“官府所藏”这一框架,再来认识宋杂剧,就可发现。《武林旧事》所列二百八十种杂剧段数中,并非皆为官府审定本,市井伶人演出之剧目,也不在少数。三是杂剧段数多是指或“艳段”、或“杂扮”的局部而言,即为分别指称用于不同位置搬演的杂剧段子,而并非指整场之杂剧演出。四是《梦粱录》所指称的故事,并非全部指“有一定长度的情节和矛盾冲突的故事概念”。故事,有的是指曾经发生过的某些事。有些段落没有故事情节并不奇怪,因为它仅是正杂剧演出的铺垫或陪衬。
关 键 词:宋杂剧/研究问题/思考
作者简介:赵兴勤,男,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宋元戏曲和戏剧史研究。
标题注释: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项目“中国早期戏曲生成史论”(11FZW004)阶段性成果。
目前学界对宋杂剧的研究,尽管做了不少积极探索,且取得了可喜的成绩,但由于文献的缺乏,还有许多问题难以解决。早年,王国维于引用《梦粱录》卷二○所称“向者汴京教坊大使孟角球,曾做杂剧本子,葛守诚撰四十大曲”后,谓:“则北宋固确有戏曲。然其体裁如何,则不可知。”[1]41后来,胡忌也曾感叹,“宋杂剧和金元院本的内容和体制的分析是最复杂、最难解决的问题”[2]126。其实,最难解决的问题尚远不止此。
一、“官本杂剧段数”的曲调问题
我们不妨先讨论一下,宋杂剧敷演故事,是否都用某曲调来演唱。周密《武林旧事》卷一○《官本杂剧段数》,著录280种杂剧段数,大多都标明曲调。据王国维考证,其中用大曲演者最多,有103种,用清曲者4种,用诸宫调者2种,用普通词调者35种,总计140余种。故而,他进一步论定,“则南宋杂剧,殆多以歌曲演之”[1]46。然而,既知之史料与学者之考察,情况却与此相左。王国维自己所撰《优语录》,收录三四十条两宋戏剧史料,却并未有伶人演唱曲调之记载。近几年的宋杂剧研究,刘晓明无疑是用力最多、搜罗最富的一位学者。他在几年前就曾称:“笔者检索宋代文献,搜集北宋杂剧四十余例,尚未发现其中有唱腔之例。北宋杂剧有时有音乐伴奏,至南宋始见唱入杂剧。”[3]37所依据的文献,一为《东京梦华录》卷七《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条:“复有一装田舍儿者入场,念诵言语讫,有一装村妇者入场,与村夫相值,各持棒杖,互相击触,如相殴态。其村夫者以杖背村妇出场毕。后部乐作,诸军缴队杂剧一段,继而露台弟子杂剧一段,是时弟子萧住儿、丁都赛、薛子大、薛子小、杨总惜、崔上寿之辈,后来者不足数。”[4]688以这段文字中有“后部乐作”,证明其演出时有“音乐伴奏”。一为《梦粱录》卷二○《妓乐》条,载及杂剧时,所说的“务在滑稽,唱念应对通遍”[5]313。说明南宋时,杂剧用唱、念表演。其他例证则很难发现。“唱”,是有歌唱之意。《都城纪胜》“瓦舍伎艺”:“唱小唱,谓执板唱慢曲、曲破。”然而,拉长声调,以报菜名,也叫唱念。《东京梦华录》卷四《食店》谓:“客坐,则一人执筯纸,遍问坐客。都人侈纵,百端呼索,或热或冷,或温或整,或绝冷,精浇、臕浇之类,人人索唤不同。行菜得之,近局次立,从头唱念,报与局内。”[6]818连报菜肴、饭食名,也称作“唱念”。如此看来,所谓“唱念应对”之“唱念”,是如念致语那样吟诵还是演唱,仍很难分晓。
宋杂剧的形成,既然与当时流行的歌舞有关,我们不妨将《采莲舞》的结构略述如下:此舞先是“五人一字对厅立。竹竿子勾”。然后念诵,并以“女伴相将,采莲入队”勾出舞队,即所谓“舞上,分作五方”。此时,“后行吹[双头莲令]”予以伴奏。“竹竿子又勾”,念诵。“后行吹[采莲令]”伴奏,“舞转作一直了”,始“众唱[采莲令]”。唱毕,“后行吹[采莲令]”伴奏,“舞分作五方”,“竹竿子勾”,念诵毕,舞中的主要角色花心始出场。作品写道:
花心出,念:
但儿等玉京侍席,久陟仙阶;云路驰骖,乍游尘世。喜圣明之际会,臻夷夏之清宁。聊寻泽国之芳,雅寄丹台之曲。不惭鄙俚,少颂升平。未敢自专,伏候处分。
竹竿子问,念:
既有清歌妙舞,何不献呈?
花心答,问:
旧乐何在?
竹竿子再问,念:
一部俨然。
花心答,念:
再韵前来。
念了,后行吹采莲曲破,五人众舞。到入破,先两人舞出,舞到裀上住,当立处讫。又二人舞,又住,当立处。然后花心舞彻。[7]4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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