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研究者对清宫大戏《如意宝册》向来没有给予注意。本文首先梳理其题材来源,指出它是根据四十回本《平妖传》改编而成,与康熙间顾彩改编的《如意册》虽然同题材,却是完全不同的改编本。根据文笔判断,该剧为文人改编创作,作为宫廷大戏,作品表达了平‘妖’平叛、忠君勤勉的宫廷意识,但同时也表达了治吏思想和惩恶扬善的文人情怀。
关 键 词:《如意宝册》/《平妖传》/文人情怀
作者简介:朱万曙(1962- ),安徽潜山人,南京大学文学博士,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明清文学、中国古代戏曲。
对于清代宫廷大戏的研究,目前集中在《劝善金科》、《升平宝筏》、《鼎峙春秋》、《忠义璇图》、《昭代箫韶》等几部作品上①。毫无疑问,上述几部作品都可以称得上篇幅宏大,又多改编自明代小说和戏曲,可以阐释的空间自然很大。但是,清代宫廷大戏远不止这几种,即以收入《古本戏曲丛刊》第九集的作品而言,还包括《封神天榜》、《楚汉春秋》、《盛世鸿图》、《铁旗阵》、《如意宝册》等5种。这其中,《如意宝册》是最不被关注的一部②,故本文即以其为对象予以探讨。
《如意宝册》现存清内府钞本,藏首都图书馆,《古本戏曲丛刊》第九集据以影印。钞本有两种笔迹,一种字体粗大,笔法老练;一种字体细小,工整而无笔致。看起来当为内府太监或伶人所抄写。至于本剧何人、何时所作,现存钞本没有提供任何信息。笔者曾细检全剧,诸如避讳、缺笔之类的线索亦无可寻。其作者和编创年代问题,至于后者何人何时改编和抄录,看来目前还无法清楚。
《如意宝册》全剧共一百四十一出,分为十卷:第一卷含十三出;第二卷含十四出;第三卷含十五出;第四卷含十五出;第五卷含十五出;第六卷含十四出;第七卷含十四出;第八卷含十三出;第九卷含十三出;第十卷含十五出。各卷出数不尽相同,但大体相当。全剧总计一百四十一出,故其篇幅规模虽然比不上《升平宝筏》等作,但称之为“大戏”应符合事实。从舞台表演提示看,第一卷第十出《报信》写迎晖寺慈云长老得到一个蛋,交给邻居朱大伯在鸡窝里孵化,结果孵出来的是一个小孩,并将鸡窝里的鸡蛋和一只鸡都吃掉了。慈云长老将这孩子挖坑埋掉,舞台提示为“放子介,从地井接下”。第十卷第十一出《收姑》写九天玄女和白猿公收服圣姑姑,舞台提示有“火彩天井作走线刀靶放烟彩系鬼头刀落地介”,又有“内作雷声天井火彩悬二剑下对鬼刀落地介”。可见剧作者的舞台空间既有“地井”,又有“天井”,显然也是为宫廷舞台演出而编撰的剧本。
一 从《平妖传》到《如意宝册》
《如意宝册》的题材来源,庄一弗《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在著录中提及其“演《平妖传》故事”。③乃是根据前人小说《平妖传》改编而成的。
《平妖传》以北宋时期王则起义为题材。王则起义是历史上的真实事件。陈邦瞻的《宋史纪事本末》有记载:“仁宗庆历七年十一月贝州卒王则据城反。……凡六十六日而败。”④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甚详:“贝州宣毅卒王则据城反。则本涿州人,岁饥,流至贝州,自卖为人牧羊,后隶宣毅军为小校。贝、冀俗妖幻,相与习《五龙》、《滴泪》等经及图谶诸书,言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初,则去涿,母与之决别,刺‘福’字于其背以为记,妖人因妄传‘福’字隐起,争信事之。而州吏张峦、卜吉主其谋,党连德、齐诸州,约以明年正月断澶州浮梁,乱河北。”又记曰:“则僭号东平郡王,以张峦为宰相,卜吉为枢密使,建国曰安阳,榜所居门曰中京,居室厩库皆立名号,改元曰得圣,以十二月为正月。百姓年十二以上,七十以下,皆涅其面曰‘义军破赵得胜’。旗帜号令,率以佛为称。”⑤所记宋朝廷征剿王则的过程颇为详细,直至“磔王则于都市”。小说即根据此历史事实创作,但又糅合了狐妖圣姑姑及其女儿胡永儿、儿子左瘸作弄妖法帮助王则起义的情节,甚至占据了主要篇幅,对此原因,已有学者进行了分析⑥。故而鲁迅在《中国小说事略》将其归之于“神魔小说”,并在第十六篇《明之神魔小说(上)》中说:“明初《平妖传》已开其先,而继起之作尤夥。”
对于小说《平妖传》,陆书仑、徐朔方、程毅中等不少学者都给予关注并进行了深入的研究,特别是小说的版本问题。目前所见该小说的版本,有四卷二十回的《三遂平妖传》,现存万历间署名“东原罗贯中编次,钱塘王慎修校梓”刻本。复有两种四十回刻本,一是泰昌元年《天许斋批点北宋三遂平妖传》本,题“宋东原罗贯中编次,明陇西张无咎校”;二是《墨憨斋批点北宋三遂平妖传》,金阊嘉会堂刊本,题“宋东原罗贯中编次,明东吴龙子犹补”。关于二十回本和四十回本孰先孰后的问题,学者们曾经有过争议,但多数学者都倾向二十回本在前,四十回本乃是冯梦龙增补的⑦。
明确二十回本和四十回本的先后,不仅对于了解小说所写故事的演变有莫大帮助,对于了解《如意宝册》改编所依据的版本同样有帮助。
二十回本的故事情节,从胡永儿托生胡员外家开始,直到王则兵败被碎剐为止,线索比较单一。四十回本的故事情节则是从九天玄女收白猿为徒、白猿盗天书宝册开始,最后又是他们收服了圣姑姑、左瘸、胡永儿等妖狐,从第一回《授剑术处女下山盗法书袁公归洞》到第十五回《雷太监馋眼娶干妻胡媚儿痴心游内苑》均为二十回本所无,显系冯梦龙增加。
从明代的《平妖传》小说,到清代宫廷大戏《如意宝册》,其间还有一部戏曲改编,乃是孔尚任的好友顾彩的《如意册》。这部作品见于周绍良的《〈如意册〉跋》。该跋介绍,他得到一部残本《如意册》,题为“梦鹤居士编”,“梦鹤居士”乃孔尚任的朋友顾彩。“这本《如意册》传奇过去从来没有人知道过。孔德成从他家族旧书堆中搜出,并不知为何人所作,当初只因其纸墨陈旧而珍视之,于一九四七年以赠孙珍方,新中国成立后,珍方复以贻余。审视之下,不禁大惊,固一人间未见书也。从书的形式观之,乃一誊清稿本,可能是顾彩当日客衍圣公府时所作,似曾预备付印而未成,遂留于衍圣公府中,以讫后来。”⑧
齐森华、叶长海主编《中国曲学大辞典》“如意宝册”条目介绍说:“又曲阜衍圣公旧藏《如意册》誊清稿本,残存四卷四册,共六十六出,四字标目,书题‘梦鹤居士’编。周绍良谓系顾彩‘当日客衍圣公府时所作,似曾预备付梓而未成。’(见《记孤本戏曲如意册、万年欢与银河曲》一文,不知与《如意宝册》关系若何。”⑨该条目的撰写者注意到了周绍良对《如意册》的介绍,这是值得嘉许的,但大约因为该抄本系个人收藏,所以没有去查阅该剧本,故而对两者的关系予以存疑,这也是很审慎的态度。我们知道,顾彩是孔尚任的好友,曾经合作创作《小忽雷》传奇,其生活年代也是康熙朝。他编创的《如意册》有可能是《如意宝册》改编的蓝本。周绍良在文中列出了卷二至卷五的标目,这里转录卷二标目:
第十八出 二盗天书
第十九出 雷监自媒
第二十出 媚儿错嫁
第二十一出 三盗天书
第二十二出 大帝斩妖 第二十三出 画中魂聚
第二十四出 胡洪遇画 第二十五出 院君焚画
第二十六出 圣姑认弟 第二十七出 挑灯论法
第二十八出 感月伤情 第二十九出 筑坛炼法
第三十出 胡洪产女
第三十一出 虎守金山
第三十二出 潞公登第第三十三出雩坛斗法
初看标目,似乎与《如意宝册》也差不多,如《二盗天书》和《三盗天书》,《如意宝册》中同样有此出目,只是简写为《二盗》、《三盗》。其他各出的内容,也多见于《如意宝册》。但是,即便从出目上看,两者显然也有差别,如第十九出《雷监自媒》、第二十出《媚儿错嫁》当写雷太监垂涎胡媚儿的姿色,娶其为妻。此情节见于四十回本小说,但《如意宝册》却舍去了这段情节。由此可知两个剧本虽然都改编自《平妖传》,但还是存在着情节上的差异。看起来,《如意册》的改编更加忠实于小说⑩,而《如意宝册》对小说的情节取舍的幅度更大。
为了进一步弄清楚《如意册》和《如意宝册》的关系,笔者于2015年8 月22 日造访了周绍良先生的公子周启晋,从他手中借得《如意册》一读,经与《如意宝册》的文字比较,方知两剧除了题材相同外,文字却完全不同。下面以《二盗天书》为例略加比较。
《如意册》出目下有舞台提示:“预设小屏二张,上贴篆文墨刻作石壁天书样,后三盗出同。”接着是“末”扮蛋子和尚上唱《醉扶归》:“意悬悬望到三春季,急煎煎巴到熟黄梅。果然是光阴难驻日难麾,似俺一生碌碌真无谓,只为寻求真诀数来回,把韶光虚度全无悔。”《如意宝册》没有舞台提示,一开场是白猿公上场,装扮提示为“白猿公猴脸白发白鬚”,他念过一段开场白后,由“净”扮蛋子和尚上场,唱《越调斗鹌鹑》:“则俺这两袖清风,早离了永州城下。想前番受怕耽惊,怎些儿遭刑来犯法,险做了对狱吏的条侯下,蚕空的司马。”在情节安排上,《如意册》写蛋子和尚进入白云洞后,先到猿公住的小洞里,看到石床、石椅、石碗、石锅,在石柜里找到两个铅丸,觉得无用,又放了回去。这个情节沿自《平妖传》,《如意宝册》却没有采用,倒是在蛋子和尚进洞前,增加了描写洞外景致的《调笑令》和《天净沙》各一支曲子。该出其他文字,除了一些直接从小说袭用的道白外,没有相同之处。故而可以断定,顾彩的《如意册》和《如意宝册》虽然都改编自《平妖传》,却完全不同,两者之间没有先后继承关系。
《如意宝册》显然也依据四十回本改编。为了说明问题,我们制作下面的表格,将四十回本《平妖传》(11)与《如意宝册》内容相同的回目与后者各卷出目对应列出:
由上表不难看出,《如意宝册》完全根据四十回本《平妖传》改编。如小说第一回《授剑术处女下山盗法书袁公归洞》、第二回《修文院斗主断狱白云洞猿神布雾》写九天玄女因越王欲雪会稽之耻,征聘她下山传授剑术,路途遇见白猿公,收之为徒,并带他面见玉帝,得掌修文院。但他偷看天书宝册,还私自带回白云洞,镌刻在洞内石壁上。玉帝知晓后罚他回洞,看守天书,并以白云封山。在《如意宝册》中就被改编成为四出戏,在情节和细节上,虽然与小说有所出入,但大多相同,例如,九天玄女送给白猿公两个白丸,白猿公不以为意,玄女就做法,两个丸子变成两把剑飞舞起来,然后告诉他这是仙家炼就的雌雄剑,能伸能缩,变化无穷。这个情节,《如意宝册》都完全采用,甚至连语言也基本相同,如白猿公接丸在手,小说写其“想道”:“若是粉做的两个团子,到好充饥,便是银打的,也不上二两多重,不济甚事;若只是两个铅弹儿,我老袁又不学打弹,要他做甚?”《如意宝册》白猿公“背白”道:“这两个丸子,白生生的,若是粉做的,到好充饥,若是银打的,也不上二三两重;若是铅铸的,我老袁又不学打弹,要他何用?”
当然,因为由小说改编为戏曲,文体的不同,决定了《如意宝册》在结构上又有调整和增删,小说中的一回,可能被改编为两出甚至五出戏。戏曲的时空特点,使得改编者更加注重场面的选择和铺排,小说中的几句简单的交代,在戏曲中就可能被扩展为一场生动的场面。如第五回《左黜儿庙中偷酒 贾道士楼下迷花》写圣姑姑决定带左瘸和胡永儿到华山访道,路途遇上雨雪天,行走艰难,在《如意宝册》中就被写成《走雨》一场戏,通过雨雪天景物的描写、人物的艰难行走和不断滑到的动作描画,更加形象生动。
《如意宝册》对小说也有增删。第十五回《雷太监馋眼娶干妻胡媚儿痴心游内苑》写张鸾为巴结雷太监,将胡永儿送与他为妻;第二十三回《蠢憨哥误上城楼脊费将仕扑碎游仙枕》写胡永儿离开前让费将仕将一个游仙枕转交给父母。这些情节《如意宝册》就没有采用。同时,改编者也增加了一些情节,特别是对文彦博,不仅增加了他平定李元昊兄弟之乱,而且增加了他被免去丞相职务还乡、拒斥左瘸变化为女调戏的情节,以突出人物的道德正气。
要之,《如意宝册》是完全根据四十回本《平妖传》改编的一部清宫大戏。反之,从罗贯中的二十回本《三遂平妖传》,到冯梦龙增补的四十回本《平妖传》,再到顾彩的《如意册》和宫廷大戏《如意宝册》,则构成了《平妖传》题材不断丰富的演进四部曲。
二 《如意宝册》所表达的“宫廷意识”
作为宫廷戏曲,《如意宝册》的改编者无疑要考虑甚至迎合包括帝王在内的宫廷观众的喜好和价值取向,具有和其他宫廷大戏一样的“宫廷意识”。“颂圣”、歌唱“太平”之类的内容不可避免。在这部作品中,“宫廷意识”呈现为两个方面的内容。
(一)平“叛”灭“反”
《平妖传》以诸妖人助贝州王则造反为情节线索,于其他“反叛”之事,却无描写,只是在第三十五回写到,御史何郯向宋仁宗上奏道:“西夏反了赵元昊,邕州反了侬智高,无人收伏。今贝州又反了王则,河北一路皆为贼巢。陛下不思选求良将,讨贼安民,窃恐舆图日蹙,天下非复赵家之有矣。”小说主要写剿灭王则的反叛,对于赵元昊、侬智高的“反叛”,却未展开和描写。
《如意宝册》除了依据小说写剿灭王则反叛外,第一卷第十三出“起兵”、第二卷第十三出“合兵”、第十四出“大战”,均增写李元昊造反、文彦博征剿之事。李元昊在历史上实有其人,他不仅大败宋朝军队,还建立了西夏政权,奠定了宋、辽、夏三分天下的格局。但在《如意宝册》中,李元昊和其弟弟李武德要“统领貔貅,搅乱锦绣皇基”(12),被文彦博、曹伟统兵打败,李武德被火炮打死,李元昊被生擒。第二卷第十四出“大战”的《尾》唱道:“天兵今日清关陕,杀气尽皆收敛。喜孜孜奏凯回朝庆太平年。”
增加原本所没有的李元昊“反叛”、文彦博等人“平叛”的情节线索,自当有改编者的用意。康熙年间就已有改编的《劝善金科》(13)中,也增加了李希烈、朱泚背叛唐朝廷的情节线索,第一本第五出的出目即为《李希烈背恩叛国》,该出借采访使者说道:“李希烈受唐朝大恩,不思报答,反欲谋叛,天理难容!好教他既受人诛,更遭冥罚。”剧中塑造了颜真卿不屈叛臣的形象。与之相对照,《如意宝册》除了写王则的反叛,又写李元昊的反叛,复写文彦博、曹伟“忠君”平叛,其用意与《劝善金科》同出一辙,都是告诫天下人,反叛必然被剿灭,必然没有好下场。天下的臣民对“皇基”应着力扶持和维护。作为给宫廷编演的戏曲,这样的笔墨无疑是在宣扬大一统皇权,以博得皇帝的首肯。
《平妖传》写宋朝枢密使夏竦为奸臣,贝州王则造反及刘彦威兵败,还有赵元昊、侬智高造反等重要军情,因有连坐制度,他故意隐匿不奏报,后幸有御史何剡冒死上奏,仁宗才得以知晓。于是重新启用包拯,包拯又推荐文彦博、范仲淹、狄青等老臣御敌平抚各地。此一表现忠奸斗争的情节《如意宝册》未采用,或许因改编者有所顾忌所使然。
(二)忠君勤勉
比对小说《平妖传》,《如意宝册》大大增加了对文彦博其人及其平叛灭反的描写,改编者借这个形象,表达了忠君爱国的思想。
小说中直到二十七回因包公举荐,文彦博才出场,对他的介绍也是简单叙述,“不说范仲淹、狄青二人之事,就中单表文彦博。此人乃河东汾州人氏,年少曾讨西番有功,累官做到首相。因与夏竦不合,固求去任,罢为西京留守。年已七十九岁,精力胜如二三十岁的后生。”接着写他被仁宗召见,他又保举曹伟为副将,即日征讨王则。
《如意宝册》写文彦博的戏有十五出之多,分别为:第二卷第一出《庆寿》、第八出《议兵》、第九出《起程》、第十四出《大战》;第六卷第六出《追魔》、第七出《奏事》、第九出《还乡》;第八卷第三出《起程》、第五出《调戏》;第九卷第十出《宣召》、第十三出《飞磨》;第十卷第五出《遇贤》、第六出《访遂》、第七出《遇遂》、第十三出《平妖》。从全剧各人物所占的比重看,文彦博无疑是改编者着力塑造的人物形象。
这十五出戏,并非每出都写文彦博的性格,如第一卷第十四出《大战》写他和曹伟战败李元昊,火攻之计出自曹伟,文彦博只是依允计策而已;又如第八卷第十三出《飞磨》,写胡永儿欲用飞磨砸死文彦博,多目神为报恩及时救了文彦博的性命。有些则是依据小说改写的情节戏,如第十卷第五出《遇贤》、第六出《访遂》、第七出《遇遂》、第十三出《平妖》。但不少出戏仍然塑造了文彦博忠于君王、勤于邦国的性格特征。
第二卷第一出《庆寿》写文彦博在家中庆贺自己寿辰,此乃是文人剧的惯常笔法,通过庆寿,写其家庭和美以及襟怀抱负。他与家人同唱《鲍老催》曲:
风前月前,且自开怀歌笑喧。全家食禄真堪羡。天晴朗,地气安,人欢忭,年年岁岁颜不换。愿代代人称赞。喜自安,喜自安,夫和妇多康健。进忠贤,进忠贤,凭赤胆扶王汉,佐庙廊朝金殿。愿帝德遐昌,巩固万年。
这段曲词,一则表达家庭和美的心情和“年年岁岁颜不换”的希望;二则表达“凭赤胆扶王汉”的忠心,三是表达“愿帝德遐昌,巩固万年”的愿望。
同卷第八出《议兵》继续表现了文彦博对于君王的忠心,更表现了他忧心家邦国事的心情和政治预见力。一开场他唱《满庭芳》道:“忠心赤胆,燮理阴阳,身任群僚,周家姬旦。”将自己比做辅佐天下的周公。他担忧“契丹遂长蛇之毒,宁夏怀负固持强之心”,于是找来枢密副使曹伟分析天下形势,预先计谋。紧接着的第九出《起兵》则写他不辞辛劳,与曹伟领兵征剿李元昊。起程之前,他和夫人告辞,唱道:“太平时骤起波澜,欲报君恩努力周旋”,“庙堂上憔悴龙颜,亲督率,亲督率,敢辞艰,敢辞艰。”表现的是报答“君恩”和替君王分忧的臣子之情。
改编者也写到文彦博在遭受贬谪时候的态度。圣姑姑为了贝州起事,惧怕文彦博,便做法遮掩了他的星座。朝廷司天监奏称星象变化,廷臣议当册免三公,文彦博泰然处之,和夫人收拾行李回乡。第六卷第九出《还乡》下场诗道:“从来富贵似浮云,何用功名伴此身。相逢尽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第八卷第三出《起程》写文彦博一家起程回乡,其上场白道:“富贵功名总是虚,而今腰下卸金鱼。临朝怎比林泉乐,脱却朱衣换布衣。”这些表白似乎是儒家的“出”、“处”观念,但更是带有人生体验的态度。这种态度对于皇权也无妨碍,宦海有浮沉,只要忠君心不变即可。皇帝经常贬谪臣子,臣子平淡处之,不生怨心,才符合他的希望,如果能够保持对自己的忠心更好。第九卷第十出《宣召》就表达得很清楚,《二犯傍妆台》唱道:“林泉乐真罕有,朝家事免担忧。常思君德高华岳,披肝沥胆报国酬。”林泉固然有逍遥之乐,不必为朝廷的事情劳神担忧,但作为臣子,君王是心中高高的华岳,一旦诏令到来,就必须披肝沥胆。正是本着这样的态度,朝廷宣召一到,文彦博就毫不犹豫前去征剿王则。
第八卷第五出《调戏》是写文彦博秉正嫉邪性格的一出戏。左瘸奉圣姑姑之命,变化成一个女子,在文彦博回乡路途的旅店勾引他,文彦博先是不为所动,后则叱其妖邪,亮剑令其逃遁。妖怪假意表达要效红拂私奔之意,文彦博说:“吾平生秉正嫉邪,未尝沾染闲花,汝为刁民侍妾,岂得败破门风,便当速退,勿贻后悔!”该出文彦博唱《尾声》道:“德高心正遵儒道,任他邪魔花柳妖,怎当俺宝剑挥戈妖怎逃。”整出戏其实写的是文彦博“德高心正遵儒道”,与他的忠君爱国的思想品格相辅相成。
三 《如意宝册》所表达的文人情怀
《如意宝册》的改编者虽然不详,其情节亦依据《平妖传》,但曲辞多有文采,决非出自内廷伶人或太监之手。试举一例。还是《三盗》,蛋子和尚进洞前——
(白)俺看这一带路径,与他处迥然各别。(唱)
[调笑令]白茫茫断岸涌平沙,怎肯不尴不尬的干心罢。我细思细想详察,终须要见个根芽。奈心儿二番来戏耍,不枉了奔走在天涯。
(白)早不觉来到石桥梁下。你看这桥下波涛水势呵,(唱)
[天净沙]依旧的浪滚流沙,碧沉沉一望无涯。
(白)蛋子和尚,蛋子和尚,你好不济也。前番舍命过去,今是二犯中原,难道到怕起来不成!(作拽衣跑介,唱)
哪怕你岭隐嵯峨弄滑,显英雄来叱咤。直向白云深处迈步奔踏。
这段戏写蛋子和尚面对险峻的石桥,心中不免惊怕,但为了得到天书,还是鼓足勇气,跑过桥去。曲辞既写景色,更写其心情思绪,可谓情景交融。这样的文字自是文人笔墨。
正因为如此,作品表达了改编者作为文人的情怀。由于作品乃是根据小说《平妖传》改编,我们将它与小说进行对比,从改编者的增删中,就可以清楚地看出其中所寄寓的多重文人情怀。
(一)吏治理想
《如意宝册》也比较充分地表现了改编者的吏治理想,分别从贬、扬两个方面展开。第三卷第十二出《取砂》写黔阳县令贪腐,取辰砂而祸害百姓。《三遂平妖传》有所描写,《平妖传》第十回《石头陀夜闹罗家畈,蛋和尚三盗袁公法》写道:“因本县县令老爷贪财,责取里正要百来担好丹砂。这丹砂虽说出在辰州,却不是黔阳县土产,却在沅州老鸦井内,这井好不宽大,四围生成的青石壁,须要积下干柴放起火来,烧得那石壁迸开,方才有砂现出。这里罗家畈庄户种田空闲时,都惯做这行生意。里正科敛百姓的银子,顾人去到那边纳了地头钱,取丹砂奉承县令。”《如意宝册》第三卷第十二出《取砂》则专写黔阳县令取砂,他的道白:“县令厚称百里侯,只贪钱财不分忧。甘棠遗爱思前任,唾骂由他在后头。自家黔阳县令是也,自到任以来,讼简刑清,奈地方鄙小,淡薄非常,并无出产养廉,思量起来,不如把辰砂弄他百余担,送到我加货卖,到有数倍赚头。”本出末尾,地方的下场诗道:“吸尽民间髓,看他饱载归。”
另外一方面,改编者则借包公形象,表现吏治的愿望。四十回本《平妖传》二十七回,写到太史院官奏称妖星出现,众官保奏包公任职开封:
龙图阁待制包拯,字希仁,卢州合肥人也。为人刚正无私,不轻易笑。有人见他笑的,如见黄河清一般。必须此人方可任此职。”仁宗准奏,教宣至殿前,起居毕。命即日到任,包拯谢了恩出来。开封府祗候人等迎至本府,免不得交割牌印,即日升厅。行文书下东京,并所属州县,令百姓五家为一甲,五五二十五家为一保。不许安歇游手好闲之人在家宿歇。如有外方之人,须要询问籍贯来历。各处客店,不许容留单身客人。东京大小有二十八座门,各门张挂榜文,明白晓谕。百姓们都烧香顶礼,道:“好个龙图包相公,治得开封府一郡军民人等,无不欢喜。”真个是:
两行吏立春冰上,三郡民居宝镜中。
鬼魅潜形愁洞照,皇亲敛手避威风。
那行人让路,鼓腹讴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肃静了一个东京,不在话下。
小说的描写,主要着眼于开封府面临妖人扰乱之际,包公对社会秩序的维护。《如意宝册》第八卷第七出“到任”一场戏据此敷演,却增加了不少内容。包公登堂之后,先后召来府衙中的役隶、书吏、众百姓和耆老乡保训诫训话,提出要求和希望。
他先对府衙内的役隶加以训诫:“本府恭膺简命,新治开封,志在消弊除奸,下清疑案,使犴狴而没冤苦犯,上答圣恩,保合郡之百姓安宁。本府未任之时,即知尔等行为,虽安分者固多,而玩法者亦不少,此皆前官至失政也。已往不究,尔等须要洗心涤励,痛改前非,勿视官府为木偶,兼看王法为儿戏。嗣后若有差票公务,或解粮饷上行,或拘人犯讯鞠,必须尊限投缴,倘有须索不遂,累小民受苦,贪贿肥家,纵紧犯潜踪,或遇告发,或经访出,即刻立毙杖下,决不姑时。”
这段训诫,表明包公对府衙的役隶不少“玩法者”心中有数,这些“玩法”的行为包括:不能遵守时限完成差遣;无端索取,累小民受苦;“贪贿肥家,纵紧犯潜踪”。对于这些行为,包公的惩罚是“立毙杖下,决不姑时”。
接着,他对府衙中的书吏加以训诫:“尔等既参书吏,亦图后日缙绅,必须矢勤矢政,谨慎细心,何必心怀不究,恣意贪饕。本府深知刀笔之弊,种种不能尽言。如命案之中用刃用斧,倘没使用,或笔一勾,误伤而成故杀,令活命而作泉台为冤鬼;或盗财谋财,有贿肥囊,增笔一点,使大门而成犬户。纵死囚而人世作鸱鸮。此皆尔等无知,希图小利,不顾大义,累官府仁心作兽心之难白,害廉吏忠肝作狼肝之莫辨。说由发指,何由潜隐。今后如有此辈衙役犯事,定以铜镖施行。”
这段训诫表明了包公对府衙中的“刀笔之弊”的了解:有的将“误伤”变成“故杀”,有的为了贪财,“增笔一点”,就使事实完全歪曲。对此,包公谴责道:“皆尔等无知,希图小利,不顾大义,累官府仁心作兽心之难白,害廉吏忠肝作狼肝之莫辨”,警戒他们今后如果发生此类情形,必将严惩。
然后包公对众百姓训诫:“本府职任乌台,位居阁臣,调鼎志在扶助邦家,寸心保安黎庶。尔等俱是朝廷赤子,尽皆本府良民,今后须安勤于耕种,慎于桑麻,戒于争讼,禁于斗殴。乡党以和为贵,亲朋以义为先。为父母严训儿女,勿使堕入匪类,一则有玷家声,二则贻祸身命。为子孙须孝父母,勿坏一生之德行。善乃积福之根,恶乃造祸之苗。兄宽弟敬,勿使手足参商;夫唱妻随,莫叫妯娌反目。忠孝节义,享朝廷旌奖之荣;奸盗邪淫,受王法严刑之苦。本府兴言及此,尔等勿负我心。”
包公的这段训诫,是对小民百姓提出的希望:对于社会,要勤于耕种,戒于争讼,禁于斗殴,和于乡党,义于亲朋。对于家庭,父母要严训儿女,子孙要孝敬父母,兄弟和睦,夫唱妇随。
最后,包公训诫耆老乡保:“尔等耆老,明日于各乡村镇市,修设义学,以训贫家之子弟,讲圣谕以化愚蠢之顽民,一应公费,按月到府支给。昼则严查匪类,夜则巡缉奸宄。造册设立社保,五家为一甲,为一淄;二十五家为一保。一户有事,九户相助;一甲有警,合保护持。凡遇游手好闲、面生可疑、来路不明及外方云游者,务须盘诘,不许留存。得民安乐业,皆出尔等之功,本府自有旌奖。”
耆老、乡保是维持社会秩序的中坚力量。前者凭借年龄和威望具有号召力,后者则是基层社会组织的负责人。包公提出的要求有两条:一是“修设义学”,既让贫家之子弟得到教育的机会,更在于“讲圣谕以化愚蠢之顽民”,这是从思想上保证社会秩序的措施,所以连经费都由官府给付。二是设立基层社会组织,实行社保制,五家为一甲,二十五家为一保,“一户有事,九户相助;一甲有警,合保护持”,从而形成最严密的组织防护结构。此外,“凡遇游手好闲、面生可疑、来路不明及外方云游者,务须盘诘,不许留存”,为社会秩序的文牍安装上不留漏洞的防火墙。
剧中包公的针对不同对象的四次训诫,既非小说《平妖传》所有,历来包公题材文学作品也未曾写过(14)。四次训诫可以分为内、外两重吏治指向。府衙的役隶、书吏属于内部吏治,包公指出其中的情弊,提出严格的要求;小民和耆老、乡保属于外部吏治,要求他们做人本分,遵守儒家伦理,同时保证基层社会秩序的安定。
剧中人物包公的吏治措施,其实是改编者的吏治理想。改编者似乎对基层吏治的情况很熟悉,特别是对役隶、书吏“玩法”、弄权的弊端非常痛恨,对于如何维护基层社会秩序也很在行,故而增写了包公的四段训诫,以表达自己的吏治理想。与此同时,改编者还借包公之口表达了为官为吏的主张:“志在消弊除奸,下清疑案,使犴狴而没冤苦犯,上答圣恩,保合郡之百姓安宁”;“调鼎志在扶助邦家,寸心保安黎庶”。上报皇恩,下保黎庶,这正是改编者的吏治理想的概括,也是改编者文人情怀的表达。
(二)惩恶扬善
从小受着儒家思想的侵染、熟读“仁者爱人”之类的圣人信条的文人,对于人世间的弱者有着悲悯的情怀,对于欺负弱者的强者也必然有着憎恶之心。惩恶扬善就成为古代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主题。《三遂平妖传》、《平妖传》均写胡媚儿借画托生到胡浩家,后嫁给焦玉的痴傻儿子的情节,却没有写胡、焦二人为富不仁之事;而在《如意宝册》中,改编者却添加了他们为富不仁的情节内容。
《如意宝册》中,焦玉更名为焦锦。其第四卷第七出《取讨》、第八出《全孝》写吴贞借焦锦五两银子,本利早已还清,焦锦却不归还借契。吴贞儿子吴兴德在母亲去世后,无钱殡葬。无奈之下,他准备卖身葬母,路遇杨老伯,将卖粮食的5两银子接济于他,不料被焦锦碰到,硬将其手中的葬母银子夺走。吴兴德怨愤之下,在焦家门口自刎而死。
作品写吴德兴的穷困是:“自幼生来命运迍,父亡无靠又孤贫。严霜偏打枯根草,灾祸长随受苦人。”焦锦则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在大街之上,他看见吴德兴,就找他索债。发现吴德兴手里攥着葬母的五两银子,就抢夺过来。当吴德兴在他家门前自刎后,他让院子将尸体埋到后花园的枯井之中,毫无怜悯之心。与焦锦相对照的是杨老伯,他看到吴德兴在大街上叫“卖身”,上前问清缘由,毫不犹豫地将卖谷子的五两银子送给吴德兴;当吴德兴提出要写卖身契给他时,他说:“大兄差矣!寒家自来施财,何曾图偿!我不过念你一点孝心,卖身之事,再休说起。”他的义赠之举,与焦锦抢夺殡葬银子的行为相比,一善一恶,格外分明。
第四卷第十四《索债》、十五出《尽节》写胡浩开典当铺,李文广借他二十两银子,因家贫如洗,一时难以归还,请求他宽限时日。他毫不留情,唱《风入松》道:“心头怒发恨穷酸,巧支持一片花言。钱财不与相违欠,恼得人气满胸间。既贫寒将何准算,速还我莫迟延,速还我莫迟延!”当得知李文广的妻子“如花似玉”后,胡浩就逼迫他将妻子“准算”给自己做妾,并立即派媒婆和手下去抬来。李妻邢氏贞烈,在轿中自刎,胡家又将尸首抬回李家。
焦、胡两个富人逼债致死人命的戏,写尽了穷人之苦,也写透富人之恶。穷人之苦令人感慨,富人之恶令人愤慨。我们很难推测作者如此展笔的心情和动机。其惩恶的手法是让恶人得到恶报,第五卷第一出《升殿》玉帝下判:胡浩先受回禄之灾,后受饥寒之苦,十八年后降以灭族之祸;焦锦则受绝嗣之报(15)。
作品还写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类笔墨,《平妖传》也有,第十八回写胡浩家中遭火灾后,欲寻借贷,碰到曾经在他家教馆的陈善,陈善又领着他去找青州都监糜必达,后者因为打点官场,曾经借过胡浩三百两银子,结果被糜必达赶出来。但《如意宝册》没有采用这一情节,第七卷第三出《告谒》写胡浩遭火灾之后,穷困至极,无奈之下,去找曾经恩遇过的卜成人(不成人)告贷,后者正和艾邦闲(爱帮闲)饮酒赏雪,听他开口告贷,唱《江儿水》道:“只道访故友,谁知来索钱。鹑衣百结真堪厌,痴心指望行方便。往自哰哰多盘算,谁是你至亲姻眷?劝伊早早回旋,休得恁般涎脸。”随后就吩咐院子将胡浩赶出家门。胡浩曾经借给表弟王恩二百两银子,故而又到王恩家求助,王恩不念“至戚亲眷”之情,当面装穷,不给他半点接济帮助,气得胡浩骂他“真是个负心的兽吐人言”。
要之,作为为宫廷演出改编的大戏,《如意宝册》的改编者无疑充分注意到与最高统治者需求的契合,在剧中表达了平“叛”灭“反”的主张,以及忠君爱国的思想。同时也表达了鲜明的文人情怀,包括吏治的理想和惩恶扬善的思想。即便是平“叛”灭“反”的主张和忠君爱国思想,也没有刻意逢迎皇帝,而是统一在社会太平安定的愿望和儒家伦理之中,从而整体上体现出文人的情怀和思想指向。
注释:
①据笔者所见,对几部作品的研究有:戴云《劝善金科研究》,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张静秋《清代西游记戏考论》,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2年。郝成文《〈昭代箫韶〉研究》,山西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12年;李小红《〈鼎峙春秋〉研究》,北京师范大学博士论文,2008年。其他散篇论文不一一列举。
②截至目前为止,尚无一篇专论《如意宝册》的论文,在多篇研究《平妖传》的论文中,也未见提及此作。例如力图作“系统研究”的复旦大学李贤珠博士论文《〈平妖传〉研究》(2008)也未提及,作者不知晓这部根据《平妖传》改编的清代宫廷大戏。
③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第1575页。
④[明]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279-280页。
⑤[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161,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3890页。
⑥万晴川:《〈三遂平妖传〉与历史上的王则弥勒教起义》,载《明清小说研究》2005年第2期。
⑦相关论文有:陆书仑《〈平妖传〉版本初探》(《中国古典文学丛考》,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85年);徐朔方《〈平妖传〉的版本以及〈水浒传〉原本七十回辨正》(《小说考信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程毅中《从语言风格看〈三遂平妖传〉确为旧本》(《中华文史论丛》第55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再谈二十回本〈三遂平妖传〉》(《文学遗产》2004年第6期);林嵩《〈平妖传〉版本考》(《中国典籍与文化》2005年第2期);刘彦彦、陈洪《万历刻二十回本〈三遂平妖传〉之形成探源》(《郑州大学学报》2009年第5期);欧阳健《〈三遂平妖传〉原本考辨》(《中华文史论丛》1985年第3辑);朴明真《〈平妖传〉二十回本与四十回本的先后问题》(明清小说研究)2001年第4期》。
⑧周绍良:《绍良书话》,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71页。
⑨《中国曲学大辞典》,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540页。
⑩例如,《如意册》中还有“王则出身”、“游仙枕幻”等出,均采自小说《平妖传》,但《如意宝册》中却没有这些情节。
(11)本文所引依据《墨憨斋批点北宋三遂平妖传》,《古本小说集成》所收日本内阁文库所藏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
(12)《如意宝册》第1卷第13出“起兵”。
(13)戴云:《〈劝善金科〉研究》第2章《康熙旧本〈劝善金科〉管窥》。
(14)参见笔者所著《包公故事源流考述》,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5年。
(15)在《平妖传》中,焦玉的痴傻儿子被胡永儿带至城楼,被巡夜士兵一箭射中,掉下城楼,却未殒命。在《如意宝册》中,在官府审问之后,“箭疮内鲜血迸流”,气绝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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