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戏曲研究,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是在20世纪逐步发展起来的。近一百年来,经过王国维、吴梅、齐如山、郑振铎、冯沅君、周贻白、任中敏、孙楷第、钱南扬、赵景深、卢前、王季思、黄每勘、郑骞、张庚等一大批学术前辈的卓有成效的研究,为我们留下了十分丰硕的学术成果。只是我们以往的研究,对此缺少系统的梳理与全面的总结。如今正逢世纪之交,回顾与展望已成为学术界共同关心的话题。我们从事古代戏曲研究的同志,亦应把加强20世纪戏曲学术史的研究,提到研究日程上来。这不只是为了总结先驱者业绩,更是为了启后来者薪传。

在新的世纪里,古代戏曲的研究要真正走出低水平重复的怪圈,使我们的研究工作能有所突破,我以为大力加强近现代戏曲学术史的研究,或许是一条切实有效的途径。学术史的研究是以前人的研究为对象,可以说是研究之研究。其基本方式,既是一种学术的淘汰,又是一种学术的积累,它总是以不间断的“减法”来弃置那些陈旧的一般化的材料,保留那些有价值的值得传承的学术资源。而后人的研究工作,便是凭借着前人的这些学术资源来进行的,从而在前人已经构建的学术道路上再往前延伸一步。我们的研究工作一旦离开了前人的学术积累,突破就失去了方向,创新也就没有了基础。尽管时下的学术评论中,创新与突破已成为出现频率很高的两个词。但说实在的,有相当一部分成果是突而不破,似新实旧,往往它们的构架是新的,使用的名词也是新的,但基本观点与主要材料都是在前人的论著中早已出现过的。这种现象的出现,你说它是“暗与理合”也罢,是“学术的回归”也罢,是事物的“螺旋式发展”也罢,反正总是重复劳动,于学术的发展都是无助的。如果今后有更多的同志都来关注学术史的研究,都能认真摸一摸前辈学者留给我们的学术家底,那么我们就有可能更好地把握学术发展的脉络与走向,真正站在学术的前沿,使我们的研究工作的起点有所提高,使自己所从事的研究能成为整个学术接力赛跑中的一棒,而不再是一切重起炉灶。这样,学术工作中的低水平重复的现象,我想自然就会有所减少。

加强20世纪戏曲学术史的研究,对于确立良好的学术规范,纠正当前学术工作各种“失范”现象,也能起到正本清源、引导学术健康发展的积极作用。学术规范作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为学术共同体认同的原则,有一整套属于技术性层面的研究程序与基本范式,也包含道德性要求。其中虽无多少艰深的学问可言,但要切实做到并非易事。与其为此讲许多道理,我以为还不如从加强学术史研究,提倡向学术前辈学习做起。因为前辈们的许多具有经典意义的论著,都积淀着他们的治学精神和方法,也渗透着时代的学术传统与规范,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可宝贵的财富。诚如陈寅恪先生在《王静安先生遗书·序》中所说:“自昔大师巨子,其关系于民族盛衰,学术兴废者,不仅在能承续先哲将坠之业,为其托命之人;而尤在能开拓学术之区宇,辅前修之未逮。故其著作可以转移一时之风气,而示未来以轨则也。”我们今天提倡近现代戏曲学术史的研究,正是为了借“大师巨子”的业绩,以转移一时之风气,而示未来以轨则也。

开展近现代戏曲学术史的研究,对于有志于从事古代戏曲研究的新一代学人来说,更是提高自身研究素质的有效途径,也是进入戏曲学术殿堂的必不可少的入门阶梯。打开20世纪戏曲学术史,我们不难看到那些学术前辈们的身上总有一种共同的、很值得探讨很值得珍视的东西,时时启示着我们,激励着我们。比如他们那种既专注于学术研究,又能保持一种关心国家民族前途的人间情怀的人生态度;他们那种甘于清贫,甘于寂寞,不趋时、不媚俗的治学精神;他们那种学贯中西,淹博古今的知识结构;他们那种无证不立论、孤证不定论的治学原则;以及他们那种不囿成说、锐意创新的学术追求。所有这一切,无一不是通向治学最高境界的必备条件。对于每一个立志攀登曲学研究学术高峰的年轻学人来说,20世纪戏曲学术史确是一部最具有示范意义、也最具有感召力的生动教材。(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 (齐森华)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