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儿里的文化人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古时,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瞒过了同行的战友。如今,在惠东县稔山镇大墩村,也有这么一群女子,虽是女儿身,却身着行头在舞台上游刃有余地扮演着男儿角色,24名女子演员将白字戏唱响村野。她们就是来自惠东县稔山镇大墩村的女子白字剧团。近日,记者走进乡村,听听这群女艺人舞台背后的甜酸苦辣故事。
成员年纪最大75岁最小18岁,老中青三代各有代表
在惠东县稔山镇大墩村文化广场上,传来阵阵“啊咿嗳”的歌声。记者走近一看,原来是村里的白字剧团团员们正在排练。没化妆也没穿上服装,团员们架势十足,表情到位,丝毫不马虎。
村民周丽卿是位老艺人,担任大墩村女子白字剧团副团长职务。今年快70岁的她身材不高大,但一个亮相,就摇身变成威风凛凛的“元帅”。65岁的曾冯乾已有数十年表演丑生的经验,一入戏原本秀气的脸就满载喜感。据了解,白字戏分生、旦、净、丑、公、婆、贴7个行当。剧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身兼多行,扮演不同角色。
“我们剧团成员的年龄跨度较大,年纪最大的75岁,最小的18岁,老中青三代各有代表。”大墩村白字剧团团长林石永介绍说,村里很久以前就开始流行白字戏,但到上世纪60年代因为一些历史原因中断了。直到2004年,在村里一些热心人士、港澳同胞及数名老艺人支持下,剧团重新组建起来。
“我们剧团最大的特色就是舞台上的演员都是女的,男角女角都由女性扮演,我们男的只当副手。”林石永说,剧团近40名成员中女演员有24名,其余的男士负责伴奏、音响、灯光等幕后工作。
“每年庙会、过年过节或喜庆日子,我们剧团都要唱上几曲助兴。”周丽卿笑着说,不但本村,连周边乡镇的村民都特别喜欢她们的表演。“有一次,一位观众看到兴起,打赏给我们5000元的吊彩。”谈起戏迷们的热情,周丽卿乐开了花。
村民捐钱为剧团买服装道具,全力支持剧团发展
10年前,女子白字剧团重建,当时大墩村的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林石永挨家挨户告知村民:“我们中断了几十年的本土文化要重新展现在大家面前了。”大墩村村民自古爱看戏,他们纷纷捐出了一些闲钱为女子白字剧团购买服装和演出道具。
虽然得到了大部分村民的支持,但也有村民发出质疑声:“都是将近花甲的老太太了,就应该安享儿孙福,何必要舞枪弄棒、上台演出,把自个折腾坏呢?”面对质疑的声音,几个老艺人用行动证明。每日晚饭后,女演员齐聚广场唱戏、排练,男子挥起手臂,敲起锣打起鼓给女演员助兴,可谓是巾帼须眉齐上阵。首场演出是在自己村里,这一演便把质疑之声给压下去了。
接下来剧团频频接到演出邀请,甚至连住在港澳的同胞都回乡观看,观看时还特意将女子白字剧团的戏全程摄录下来刻成了碟。演出时会有观众打赏,剧中人称此行为为吊彩,其中最高的一次是5000元。为了剧团发展,他们每次用吊彩得来的经费全部用于购买戏服和更新道具。
副团长周丽卿舞枪弄棒10年之久,她说:“有时候耍耍棍子,我也权当锻炼身体了。”如今将近古稀之年的她越发精神矍铄。虽然老艺人的身体状况一切都好,但大墩村现任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周玉章担心老人的身体状况:“我们白字剧团没有经费,都是村里人捐款支持,夏天的时候穿着厚重的戏服在戏台上一演就是几个小时,汗水都湿透衣衫了,但大家还是不辞劳苦,演出完了都会把自己的戏服拿回家洗,很不容易啊。”由于戏服大部分以丝绸布料为主,还有许多戏服上镶嵌着花边和珠钻,演员们用手洗净晾干后都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等待下一场演出。她们都知道,购买戏服的钱一分一毫来之不易。
周玉章带头募捐,他希望,若能筹得更多的经费,就可以给上了一定年纪的老艺人买保险。“这对她们的健康来说都是一份保障。”
剧团人物
第一代林石永、周丽卿
开始条件艰苦,大家做演员也做后勤,自己搭台化妆
“我9岁就开始跟村里的师傅学戏,主要扮演武生,所以舞刀弄枪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周丽卿说,18岁那年由于一些原因停了下来,不过深爱戏剧的她不时还会偷偷地哼上几句戏词。
“多亏了老团长,我们这些戏迷才能再次聚在一起。”周丽卿说,那时林石永是村党支部书记,他为了传承和发扬村里的传统文化,几经曲折,最终邀请了十几位村里的老艺人,组成了女子白字剧团。“因为资金有限,当时真的特别艰苦。姐妹们既是演员又做后勤,舞台的背景自己搭,道具箱自己抬,妆自己化。”周丽卿说,第一场戏就在自己村试演,台下观众很热情,叫好声一片。“他们的打气让我们越唱越进入状态。自从那次表演后,慢慢开始有人邀请我们去唱戏。”
“为了传承传统文化,我们‘连哄带骗’找了不少年轻一代加入剧团。”林石永说,组建女子剧团存在一定困难,除了资金短缺,另一个问题就是现在村里越来越多年轻人外出打工,而且不少村里女性都嫁到了其他地方,工作压力加上路途遥远让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虽然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坚持下来了。”林石永欣慰地说,团员们的初衷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家乡的传统文化能传承下去。为了克服难题,林石永特意上网下载了白字戏的选段拷贝成碟,让外出务工的团员可以随时播放视频学习。
第二代
钟丽芳
客家女学闽南方言扮男儿角色
女扮男装的文生,清静、俊秀,一笑一嗔总是情,有个千金小姐被文生所倾倒,不顾家庭反对与之幽会,在那幽会路上,踱着步伐唱起来:“慢步行起伊嗳嗳嗳,我心当欢喜伊嗳嗳嗳……”月已半空,有的小孩子已在大人怀中熟睡,但戏尚未结束,惠东县稔山镇大墩村1700多位常住村民都在等着看结局,这是大墩村在举行庙会时的景象。常扮演文生一角的钟丽芳卸了妆后眉清目秀,自幼爱看京剧的她或多或少有唱戏的细胞,10多年前,她嫁到大墩村一户人家,原本以为唱戏只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梦,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上舞台。
2004年,女子白字剧团重新组建起来,她一听到村里传出“啊咿嗳”的声音,就跑到老艺人跟前,看她们排练。加入女子白字剧团萦绕在她心里许久,公公婆婆也爱看白字剧,她一透露出这种想法就得到了公公婆婆支持,可惜她是个客家女,不会讲闽南语,平时和村里人交流都有些困难,更何况要用闽南方言来唱戏。为此,她向公公婆婆请教闽南方言,从最简单的几个日常词语开始,从听懂到咬字、发音,她力求完美。
到村里看戏时,好在老艺人选的每一出故事内容都有出处,不会随意改编,她开始边看戏边学白字剧里的发音和唱腔,做家务时自己还会时不时哼出声音。时光如梭,现在能说出一口流利闽南方言的钟丽芳笑着说:“3年前加入这个剧团以来,我就开始扮演‘生’这一行当,可能是我长得比她们要高些吧。”
对于女子白字剧团的发展,钟丽芳不是没有担忧,已经有两个小孩的她忙于生计、照顾孩子和公婆,练戏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其他与她年龄相仿的姐妹也都出现了此类情况,有些在外务工的姐妹接到出戏任务却总是懊恼请不到假,想着排练、唱戏和来回车程加起来最短需要4天时间,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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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白字戏
白字戏是一个古老的稀有剧种,用闽南方言演唱,是明初自闽南流入广东汕尾和惠东的戏种。其音乐唱腔基本为曲牌联套体,辅以民歌小调。因唱曲多用“啊咿嗳”衬词拉腔,故俗又叫“啊咿嗳”。它与梨园戏在剧目、唱腔、语言上颇多相似之处,特别是潮剧,两者方言不同,唱法不同,从音乐上都有所不同。2006年被列入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项目。
我们不是专职演员,大家都是凭着爱好和不想本土文化遗失的想法才坚持下来的。
—— 钟丽芳
我对白字戏的兴趣并不是特别浓厚,家里人也不是特别支持我这样两头跑,之所以坚持下来,就如同团里其他姐妹一样,不想家乡的传统文化就这么遗失了。
—— 黄春娇
钟丽芳扮演文生
周丽卿主要扮演武生
女子白字剧团在台上演出时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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