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似与不似之间

后学演前辈的戏，难。
一是前辈东西是死的，特别是过世的老先生，留下的东西什么样标准就成了什么样，稍有不同就被指为不肖。二是观众对前辈的艺术不还能发展地看，就算是鼻祖，他早中晚期的特点也有不同，这是他学养和演出实践的不断丰富自身条件的变化以及临场表现等因素决定的，这在他身上是允许的，而后学唱他的哪出戏就要按他拿手的那部分去学，后学就要总向前辈的高峰看齐，若有变化便有人说是叛逆，恰恰最需要用发展眼光看待的后学却总免不了被要求一步到位。三是什么叫像什么叫不像，基本是个平面的概括，往往从嗓音到四功五法都以原戏为标准衡量后学，不能从基本要素出发去对比像与不像。四是人本来是个活物，从声带到悟性这些自然条件无一相同，要真的唯妙唯肖，难。五是鼻祖只有一个，而后学成辈成批，哪里能齐步走处处到家不失一寸？
如此说来，怎么样看后学的像，就有一个差异了。如果以一点不差为标准来衡量，则后学几乎少有合格的。我们看到不少以一腔之失一字之差就推说学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后学为野狐禅的，以某之愚钝，难以将这种高标准严要求看成是客观的态度。以后学的条件，如果表演确实具备先师流派要素但又有不同，应当理解为条件所限或还没学到家，是在学像的过程之中，急着与成熟的先师比拼就有所不当了。这一点不能宽解一点的话，那任何后学肯定是要长期在骂声中成长了。我们不能说不允许后学在“学像”道路上走而要求他们一上场就丝毫不差。我这人特善良，虽然判断“在学”与叛逆很难，看到后学与经典有出入的地方，宁可理解为“在学”，而不愿指谪他是在叛逆。学戏的不论是幼科从师还是私淑暗步，多少还是知道艺业规矩的吧，他们也会是在极力地向先师学习靠拢的吧，如果连这点艺德都不复存在，那就太可怕了，所以我想应该给后学一点起码的信任。我想，流派流派，是流动的变化的有差异的大致方向一致的澎湃激流，而不是一瓶成分完全相同的蒸馏水，是激流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朵浪花，小的差异和不足如果不能被容忍，则戏剧的环境是不是会太窒息了呢？

本贴由牛皮大士于2003年8月13日17:14:17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