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气、力、字、腔、情

赵荣琛《锁麟囊》唱腔特色

王硕

《锁麟囊》号称“集程腔之大成”，经久传唱，深入人心。赵荣琛的演唱造诣殊深。独具一格。这里仅就“避雨赠囊”（习称《春秋亭》）的[西皮二六转流水板]唱腔，试加分析。
要唱好这段唱，先要理解它的情感内容：富家女薛湘灵在出嫁途中遇雨，避至春秋亭；同亭避雨的贫家女赵守贞因感伤世态炎凉而凄然泪下，引得心地善良的湘灵隔着轿帘向她投去了怜悯的目光。这段唱腔所揭示的正是这位出阁少女窥测中的生动而真切的内心活动。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二句，唱的是薛湘灵在花轿中最初听到悲泣声时的反应。这二句含有丰富的演唱技巧，如“春秋亭外”四字，在咬字、行腔上就很见难度。“春”和“亭”字，都要严格地依照上口字的规范读音来唱；“秋”是尖字，同“外”字在唱时也都运用了切音的吐字方法，使字的吞吐收放与行腔十分融洽地结合起来，也就是说要把字的头、腹、尾音在该字的整个行腔中逐次展开，给人以吐字、行腔的清晰、圆润之感。
在这头二句唱腔中，“何处悲声破寂寥”的“何”字是表达神情语气致关重要的；它与后面“破寂寥”的尾腔呼应，使唱腔产生贴切的情绪意味。唱时，在“何”字上运用装饰音，并以轻巧的滑唱劲头，既切意，又动听。“破寂寥”的拖腔，则在稍微放慢的节奏中，加强行腔的顿挫乐感，收尾时将节奏催紧还原，以收到整个行腔的圆合效果。
接下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四句，唱出了薛湘灵隔帘窥测的心理反应，从中也十分含蓄地体现出了人物纯真、烂漫的少女情怀。其中“新婚”与前面“悲声”二字，都属阴平字的双声重叠，程派在处理这类字腔方面是很具特点的。然而，此处的双阴平字唱法又不同于《荒山泪》“秋风起扫叶之声”一句把两个联排的阴平字同唱一个音高上；此处是借鉴了余（叔岩）派老生“三级韵”的法则，唱来高低相衬、错落有致；既照顾到[西皮二六板]的行腔格律，又依循着以字行腔之法，听来字正而腔圆，达到了规范与变通的和谐统一。
唱好程派唱腔，需要在字、腔、情三方面下功夫，其中字是至关重要的基础。程派唱法十分注重演唱中字音的准确和咬字的考究，虽不说是字字珠玑，也可谓是字斟句酌了。例如“渡鹊桥”之“渡鹊”二字皆为入声字，唱时要注意它的吞吐特点；尤其“鹊”字，既是尖字又是上口字，还要在拖腔中运用切音的唱法，如没有一定的念字功力，是很不易唱好的。另如“辰”字，唱来也要注意吐字的力度和节奏上的分寸感，才能收到音断神连的艺术效果。
当唱到“此时却又明白了”一句，随着情绪的变化，唱腔逐渐过渡到[流水板]。在这里，“自”“世”“尝”“富豪”等几个字实为深中肯綮，对转板时理顺节奏，至关重要，务必唱好。[流水板]唱腔讲究咬字真切、自如，气口巧妙顺当。这段唱在转板后的“也有饥寒悲怀抱”的行腔，起伏跌宕，悦耳动听；“怀”字的下滑行腔，险绝生情，似有珠落玉盘之妙。“失”与“必”等字的短促收声与蓄势偷换气等技巧，也都是十分高明的唱法。结尾“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也不必大撤节奏，以举鼎之势把“心”腔推上高潮后，顺势带出“潮”字，略一缓势，即托出落音“5”，当中切勿再行缓气。
赵荣琛先生的演唱，求功在“意、气、力”，完美于“字、腔、情”；气之贯彻，力运千端；意之点染，神象万般。聆听其唱，如饮醇酿，如品香茗。

（摘自 原《梨园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