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抗美援朝,上海京剧界纷纷举行义演捐献飞机大炮。周信芳先生是当时这项义演的负责人,表示愿意和杨宝森先生合演一出《搜孤救孤》。2000年4月我在北京为周信芳先生配像,特地去看望了谢虹雯女士。她腿伤了,柱着拐杖接见了我。她可是麒派的支持者和积极参与者,每次赴京配像,总受到张君秋和谢虹雯老夫妻俩的热情接待。每次我到达北京后,请吃下马宴,配完了戏请吃送行酒。自配像开始,他们把我待如上宾。谢女士告诉我,君秋这个人不排斥南派,上海有麒派演出他是必看的。这话说的不假,有一次上海纪念先生演出的麒派戏,我在观摩,果然见到张君秋夫妇也到场观摩麒派戏。

这次去看谢女士,由梅剧团副团长刘长江陪去。门口有吴素秋老人和徒弟于淑敏守侯着迎接。七十八岁的吴素秋老人送我她亲手画的画。见到她与君秋合影的照片。君秋夫妇都管我叫老师,我也称君秋老师。君秋说您真像麒老牌,这不是我当着你的面这样说,北京同行看了您的配像都这么说。你们上海京剧院徐幸捷院长说:当今麒派学的最好的就是你王老师了,是原汁原味啊。谢女士说,君秋这个人不论南北,只要好,他都称赞。 还有一件值得纪念的事,谢女士说:那年我只有二十一岁,那是1951年为捐献飞机大炮义演。麒老牌和宝森同台演出《搜孤救孤》。我演程婴妻子。三人通场,有大兄长杨宝忠的胡琴。演完"舍子"这场,我马上脱了服装、脸也顾不得洗,就在上场门观摩。老牌的表演与唱,宝森兄弟一个琴,一个唱,三人密切配合,真是空前绝后啊。

谢女士的话,引起了我的思索。我很早就知道先生曾陪"老乡亲"孙菊仙老人演过这出戏。先生演公孙杵臼,戏真是做到了家。法场替死一场,身上绑着程婴的儿子,如何表演哪?先生常用身子表演,让孩子对着程婴。当程婴唱到最后那句"公孙兄我那亲……"公孙杵臼的表演是大惊失色,别说,说出来一切都完了。忙用身上的孩子冲着程婴,默默地说:"你可千万不能说!"边抖边示意,程默默地唱"我的儿啊!"自己也哭得泣不成声。这种表演趋势让人拍案叫绝。想不到的地方,先生表演出来了。你想啊?程婴向老友作最后的告别,为了忠良的后代,把亲生的儿子的小生命送在刀下,这是多么悲惨的事啊!两个人哭得死去活来。先生这一真实的表演,宝森先生的唱,加上宝忠先生的琴,三位老人密切配合,成了千古绝唱。

这时,素秋老人插话。她说没跟老院长合作过,可与院长的老搭档刘斌昆同台演过《大劈棺》。刘先生创造了"二百五"这个角色,轰动了整个儿上海。《大劈棺》是我第一个在上海演的,那个轰动就甭提了。这个戏我在童年看过,是开锣小戏,由梆子移植过来的。戏里春云由头路丑演。二路丑角扮演"二百五"。吴素秋自带角来沪,刘斌昆谦让他人,甘当二路,配演"二百五"。刘老为了创造一个新的局面,把配演者变主角,动足了脑子。原来的"二百五"穿纱外套,戴红线务帽子,如《打侄上坟》中看坟人那样的扮相。要改,怎么改?为了这个角色,苦啊!他出去逛街,动动脑子。走到一家棺材店,看了一眼就走过去了,又突然停住脚,往回走到棺材店前不动了,灵气来了,终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二百五"形象。棺材店里的纸扎童男头戴清代小滴帽,身穿长袍加坎肩。演出时,刘老化白脸,纸衣纸帽,无领衣,裸露的颈部相应抹白,后面部位,自己无法化,请人代化。出"二百五"时,落大幕,刘老站在椅子上,亮好姿势。幕拉开了,观众一点也没注意这个人,当庄周为把纸人点化成人,边唱边走到童男面前用云帚一捅男童,他上身一晃动,这下观众鼓起掌来,这个是活人哪!这下观众中可不安宁了,纷纷议论这个"二百五"。庄周要他开口说话,他只张嘴无声。庄周点化个小鸟取舌放入他口中。他一开口更可笑了,刘老用小尖嗓子发声,观众又是大笑。这个"二百五"的丑角均效仿这个"二百五"。刘老这个创造从1941年到今天,北京演员演"二百五"也照刘老的演法。由刘老创造的"二百五",已成为京剧史上的一段佳话。素秋老人说:这真要感谢麒派大师。周信芳院长,继承了传统又创造了新的。刘老跟他老人家,几十年的老搭档,不但会一演,也同样会创新,不愧为江南第一名丑。 (摘自 《中国演员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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