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老旦新秀康静的艺术成长
封杰
近日我在“纪念老旦泰斗李多奎先生诞辰105周年演唱会”上，看到了李派再传弟子北京京剧院老旦新秀康静的演唱，不禁想起第一次看康静。那还是在北京民族官礼堂，当时年仅9岁的康静以“客串”的身份为全国中青年演员电视大奖赛助兴演唱了《钓金龟》片段，稳重大方的出场先赢得了一个碰头彩，“老天爷睁开了三分眼”的[二黄慢板]听来虽有稚音却内含老旦特殊韵味。在当时戏曲小童星极少的年代康静是出尽了风头。十几年后的今天，康静已然成为李派老旦艺术再传弟子中的佼佼者。她学戏的几年里遇到了诸多大家与“明”师，如李金泉、王玉敏、孙振泉、李鸣岩、王梦云、王晶华、赵葆秀、高淑娟等都将老旦演唱技巧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而康静更似海绵一般广泛吸取养分，尤其师爷辈的王玉敏先生在做、表方面为康静打下了坚实的根基，使其受益终身。北京戏校的孙毓敏校长为让这棵幼苗茁壮成长特聘李鸣岩传授老旦剧目，从此奠定了康静与李鸣岩的师生缘。
近几年我多次观看了康静演出的大戏。2000年8月26日李鸣岩、康静师徒同台演出《遇后龙袍》分饰李后，康静先声夺人的一声“苦哇”内白叫板，气足声宏，随后手持木棍、紧闭双目的她走出台口，“想当年在皇宫何等安好——”唱得舒展流畅、醇厚朴实，先来了一个爆棚。在“含悲泪我且到阳关路道”一句，行云流畅，再从阐述李后身世的大段[原板]中可以听出康静那条天赋响亮清澈、圆润刚劲的好嗓子，同时又可见她对气息的控制较为得法，表现在“当今的万岁爷他是我亲身养下”的“当”字八板和“爷”字五板，一气呵成，颇见功力，且“亲身”与“养下”之间微显停顿，旋即唱出“赵桢，儿啊！”体现出李后迫切渴望亲人团聚的心怀。在唱法上完全遵循李多奎先生的风范。
李多奎先生早年曾有一出《游六殿》，解放后整理改编成《目连救母》，剧中安排有极为繁重的成套二黄散板、导板、回龙、慢板、原板唱腔，长达20多分钟，是考验一个演员演唱功力的高标准。2001年2月24日康静在人民剧场上演了这一剧目。“听一言不由我喜之不尽，原来是小娇儿寻找娘亲”平稳含蓄，只见康静饰演的幽魂刘青提身戴枷锁站立在丰都城上，很见力度的“望长官”三字长腔，满宫满调，神完气足，引起在场观众万端感慨，就连平时看戏很少喝彩的我也为之振奋，脱口一声“好！”康静把此刻刘青提身陷鬼城，期盼重回人间，母子重聚及自责内疚的感触通过唱腔传达给观众，使人物立体化。到“有谁知我到阴曹，早晚间我受的是那蓬头垢面，披枷带锁，……到何时我才得出头”的几句[原板]唱的感情充沛饱满，老戏迷们一听就知道是李多奎先生当年的唱法，康静将李派唱腔雌音和衰音统一和谐的艺术风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2001年5月4日青年节她勇摘了中央电视台举办的全国青年京剧演员电视大赛最佳表演奖后，声名鹊起。当日，康静沉稳应战演出《洪母骂畴·祭灵》，观众伴随着大段[反二黄]旋律欣赏完了康静的演唱，出现了整个赛事八次“满堂彩”的罕见现象。一阵狂热的喝彩声中我随即“采访”了几位身边的新老戏迷，一致认为在老旦四强中惟有康静的演唱具有李派韵味，难能可贵。
如今已有50年末在京剧舞台上见到全貌的新编历史剧《洪母骂畴》亦名《六离门》，经老旦名家李鸣岩老师整理，剧情更加精彩紧凑，人物性格更为鲜活，矛盾冲突愈加强烈，并亲授给爱徒康静。2002年5月5日康静行将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表演艺术学院，她就是以此剧作为汇报演出的。康静饰演的洪母，俨然一位端庄雍容的老夫人，在媳妇、孙儿的搀扶下走至灵堂，观众见“份儿”先送上一个炸好!“承畴，娇儿，哎儿啊——”康静在演唱这段[反二黄]唱腔中是句句得彩，声声动人，演出了人物，唱出了感情。情真意厚的“举祭酒，醉前庭，悲切切，念亲人，哀思不尽，凭吊忠魂……”表达一位老母亲对骨肉的疼爱及儿子英才生涯的慰藉，康静唱来高亢激昂，情绪饱满，韵味醇厚，其间的换气、偷气自如巧妙。哭诉的同时也决心“同仇敌忾，同庆升平”。后得知洪承畴叛国投敌，深沉忧愤地念出“洪义亲口传音讯，刹时地动天又昏，万把钢刀心绞碎，欢乐何少恨何深。”全然体现洪母此刻内心怨儿恨儿的复杂心态，为后面的斥子做了很好的铺垫。康静有一条让人羡慕的“金属嗓”，极挂李韵，这在一段设计巧妙而又区别于传统的[反二黄]唱腔和[西皮二六]唱腔中得到验证。当洪母亲眼见到身着满人冠戴的洪承畴荣耀归家时演唱的繁重的[西皮二六]唱腔及母子紧啃的[快板]对唱，似唱似说似哭，更唱出了洪母忧国忧民的情感，催人亢奋。从始至终好声不绝、掌声不断的场内效果交融起来更激发康静高涨的演出欲望。最后“自焚”一场采用[高拔子]唱腔是老旦剧目极少见的，为突出洪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高风亮节在激昂的伴奏声中康静唱出“且看这忠义烈火冲满天！”使演出气氛再次达到高潮。
如今的康静在北京京剧院梅兰芳京剧团工作，在梅葆玖先生的提携下合作演出了《穆桂英挂帅》之佘太君、《大登殿》之王夫人，与天律名净康万生演出了《遇后龙袍》之李后，《钓金龟》之康氏，《赤桑镇》之吴妙贞。她在今年9月30日中央电视台“空中剧院”节目中录制了《岳母刺字》。我们期待她能在老旦艺术道路上戒骄戒躁，静下心来更深层次地领悟“李派”艺术的真谛，永攀艺术高峰，为广大戏迷奉献更好的李派剧目。祝愿李派艺术更加绚丽夺目，花团锦簇，永继后人！
（摘自 《中国京剧》杂志 20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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