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写这文章前,我不禁想问自己几个问题。
你认识张建国吗?当然认识的啦,我既然是戏迷,而且又从来不存什么门户之见的,怎么会不认识他呢?我认识他呀,更在我喜欢京剧之前的,后来又回回在电视上见,早就是半熟脸啦。当然了,我了解演员的方式,只可能在电视上,所以像琴声一样死乞白赖到人家里套磁,像红豆那样随便给人捣持个网页就蹭人一顿饭,我是做不到呀--这时候我就得跟马志明学,说一句"我最最看不惯的呀,就是这路人(同时作垂涎欲滴状)!" 什么时候认识的呀?这地方用得着宋士杰一句话,"呵呵,你算问着了"(这话得麒派的才够味)。这些演员呀,现在我是耳熟能详,如数家珍,可仔细想想,当初怎么认识的,实在是模模糊糊。这正好比是同学,初到学校大家都很陌生的,顶多是一句有一句无地搭讪,可现在熟得都没边啦,再去回想当初的第一印象,后来怎么混熟的,这得说是不易呀。
但您还别说,正是一脚踹出个屁来--寸了。对于建建呀,我还真能对第一印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当然了中间一段我得和点稀泥,因为又不清楚了。
最早是在小学,还在老房子住着呢,爷爷奶奶都还在,我忘了是哪一年,也忘了是电视大奖赛呢还是梅兰芳金奖,反正有这么一折,我还就记得这么一折,是建建的《李陵碑》,大段"反二黄"。这里边还有一原因,我那时候正迷《杨家将》评书呢,不过忘了是刘兰芳的还是田连元的,反正是特抓人,天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一边进膳,一边还提溜一小收音机听本地温州广播电台的午间评书连播,所以呀,对老杨家正上瘾呢,他们家那点底细我是门儿清。正因为这个,听建建那段有亲切感,而且扮相也很舒服人的,结果至今难忘。
说到这儿我可就有个小问题要提出来了,一般的庸众有个根深蒂固的愚见,以为京剧的节奏慢,所以吸引不了青年人,从来形成这样一种说法,就是对于初入门者而言,板式的吸引力按大小分为:快板流水>原板>慢板、反调>散板、摇板,也许正为这个,《曹操与杨修》里尚长荣在交响乐队的伴奏下唱得一嘴切分音符,那段"汉祚衰"好象后面有一群人拿着榔头追他似的,可奇怪的是,建建的"反二黄"我至今未忘,而引导我疯狂爱上京剧的,却又是另一段"反二黄"--杨先生的《乌盆记》唱段。
后来呢,很自然的,当我开始喜欢京剧了,则我也就开始慢慢知道有建建这么一号人物了,不过,我听好些流派,总是先听流派传入的,后来才有几乎听开山祖师的,比如程派,比如余派,但听奚,我反倒是听奚啸伯先生的在先,但奚留下的东西似乎不多,市面上等就更少了,所以我听奚,大部分还得打建建身上来。
我看过些什么呢?由于只能通过电视一个途径,我看的不算多,整出的,一个《将相和》,一个《打金砖》。这儿我说句得罪人的话,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这两出跟于先生比较,我看都更出色一些。特别是《将相和》,于魁智是回回演,简直达到爱不释手的地步,可是却越来越往歇工上发展了。而我只看过一回建建的《将相和》,无论是唱念做还是台下的气氛,较之于的无论哪一回演出都要强得多,廉颇挡道那一场的"二黄三眼"实在是唱出了奚派的精髓,当年奚先生这段是特地编排出来作招牌的,以区别于己于人李、马、谭的《将相和》。至于《打金砖》,大家的看法是见仁见智,但我不喜欢于的唱(特别是"王离了龙书案"那段),相反很乐闻建建的唱,言兴朋的也极美(但这个是静场录音,与实况可比性不大)。太庙一场,我也觉得,除了有点挂髯口的问题外,建建的身段、作表和摔跌,无论是动作的流畅性还是难度的设置上,都胜于一筹。关于唱段,我杂七杂八的也很听了不少,不过实在是没力气一一细表了,这里只挑几段印象深刻而且能出故典来说说。
充满了奚派味儿的马派名段《甘露寺》"劝千岁"。这段是马先生最脍炙人口的好活之一,现在学马的人也没少唱它,可怎么就成了建建最拿手的唱段之一,我至今还是不明白,不知道哪位高人给指点指点,我倒是知道,当年奚先生去东北唱,大红,后来为了不翻头,在他那大大有名的管事的言少朋撺唆下很演了不少的马派戏,不知跟这事有没有直接联系。反正我头一次是从电台听的,第一印象太强烈了,觉得真实别出心裁,也真是异样的别有风味。第二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是在,某一年的不知中秋还是元旦,一场京剧演唱会,我满心企盼地坐在电视机前,结果呢?一台的人,呲花的呲花,拉美人伴舞的拉美人伴舞,十几年老唱一段的还是唱的那一段,而且是越唱越回去了,只有建建一个人,利利索索上台,整整齐齐的扮相,痛痛快快地唱完了这段"劝千岁",合着我倆半钟头光听了这一段好的,您说我能不记忆犹新吗?
《白蟒台》两段流水,"在阵前战死了大元帅"和"想当年设酒宴松棚会上",这两段无它,就是唱得好听。奚派的流水,给人感觉有点涩,所谓"幽咽泉流冰下难",又好比陈年的好茶叶,甚是有味,甚是提神!
《三家店》的西皮流水,"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这段本是海派的嘘头,但最近十年来流行趋势一点不在那段"劝千岁"之下,马长礼唱,李鸣盛唱,于魁智唱,李军唱,甚至耿其昌也唱,总之余杨一系的老生,差不多都在大唱而特唱,好呢,也都是很好的,但多少有点听腻听烦了,您说怎么就那么巧,我听到了建建的这段,那叫一个绝呀,真是耳目一新,说句不大雅的话,那个味儿忒"野",听多了中规中矩的余杨唱法,再听这个,真能顶两顿晚饭呢,再吃什么也不成了,为嘛?饱了(坏了,说着说着有奔吃食那儿去了,赶紧打住)!
文章写到这儿,我大概已经叫了好几十回"建建"了,咱们现在就来说说这可爱的昵称。很早以前了,刚上网,刚到红豆论坛那儿(那时候论坛上清请浊浊,善善恶恶,贤贤去不肖,正是好时候),就见有人在这么叫张建国的,当时觉得特哏,但也很纳闷,是谁动的这脑子呀,真该给他(她)记一大功。现在看,这事逃不出是珠帘寨、同话童话、我们的少兰几个坛子上的骨干分子干的,他们最喜欢打字以次充好,土豆和泥当松花卖了,不过据石头交代,最早是多多这么叫的,这我就不明白啦,这听多了马勒的人还会有这哏,邪性!我以为老听马勒的人准是极其严肃,走道不抬头,看人绷着脸,一见小孩就神经兮兮的人,唉,走眼呀走眼。
但是,打这昵称上,确实很能说明问题的,因为这昵称实实在在反映出了张建国的个人魅力,戏迷们对他的钟爱,他的随和,他的亲合力。网友们说的多好呀,怎么没人叫"魁魁""智智"的,这么叫肯定不郑重,不是吗?所以说,张建国--咱们的建建是怎么样一个人,由此而一点就很清楚了,说到这儿,我突发奇想,将来要是成立一个"建建之家",专门收罗各类建建迷,建建痴,建建狂,并请琴声当公关部经理,一定可以大火而特火;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一件事来--我这是怎么啦,越想越多--前几个月电视大奖赛请建建作嘉宾,当时有个挺漂亮的傻妞在建建说话时瞧着他抿嘴儿乐--据我们调查,这漂亮姐儿是铁杆于迷,死硬程度不在赫尔姆斯(上帝有眼让这老塝子快点死)之下的--建建的人缘有多好可想而知了。
那么,建建迷们,为奚派,为建建,特别是为你们自己而庆祝吧,之所以有今天的建建,完全是运气,是由于上海文化局的领导一时痰迷了心,尘蒙了眼。想当年上京要进老生,一个李军,一个建建,权衡的结果人家选了李军,我想大概是考虑到所谓流派的剧目局限吧,最后,李军去了上京,建建到北京发展去了,这才有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这件事是某知情人士告诉我的,现在我一想起这事就为咱们的建建后怕,要知道,杨派可以损失得起一个李军,奚派却实在是损失不起一个张建国。张建国之为今日的张建国,是他个人的幸运,也是奚派的幸运,不过话说回来,奚派似乎只有一个张建国了,是实在又是奚派的悲哀。(当然了,肯定还有别的演员,但是能力与影响力绝对跟张建国不在一个档次的。) 一晃的,咱们的建建也四十出头了,中青年演员的名谓,语气重心怕也渐渐地由"青"向"中"靠拢了。对老生演员来说,这个年纪段还正是好时候,而咱们呢,也真盼着他能唱更多的好戏,上更高的台阶,为了他自己,为了奚派,也为了为数不在少的喜欢建建的朋友们。在我看,现如今,犯不着争什么天下第一了,好的,终究是好的;喜欢的,咱们终究还是会喜欢,祝建建好运,也祝奚派好运!
【附】 作者是杨迷,但也很喜欢奚派,特别赞成张建国。写这篇文章,是我"三獐猎"的第一部,三獐者,我所最爱的三位中青年演员,一个巧合,他们都姓张。 题目很费思量,总定不下来,后来偶尔想起东坡的一联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想我作为一个戏迷,却只能通过电视观看演员的演出;作为一个杨迷,又来写一位奚派演员,多多少少总算有点个别,角度不同,勉强是一个"侧观",因此名之。
顺便说说,我怎么弄不到建建的VCD呢,盗版的也没有,背运背运。还有呀,没听过建建说话呢,什么琴声给我说说,他生活中什么样呀,说话什么味儿呀?
家干 2001/8/31 下午2点半完成于单位
〖听雨轩之鸿儒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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