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约了他好几次,采访只能挪到晚上。
整栋楼里,只有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advertisement code begin--><!--advertisement code end-->推门而入,李政成正仰坐在沙发上,脸色有些苍白,眼底隐约有血丝浮现,打招呼也有些有气无力。认识他这几年来,印象中的他总是精力充沛,这样的“狼狈”实在罕见。他也有些歉意,说最近忙着《县长与老板》在全市的巡演,每天早上八点前,就要打很多通电话,安排演出事宜。上午一出门,就是四处拜访,落实演出场次。中午回来扒口饭,下午2点之前就要赶到剧场演出,下午一场,晚上接着还有一场。最舒服的时候,就是坐在椅子上化妆,往往化着化着就睡着了。这几天,后脑勺疼得厉害,腰间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可是等到一聊起来,话题一说到扬剧,李政成就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腰杆挺直了,脸上的倦意一扫而光,还时不时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如同孩童般兴奋。
谈扬剧:
政协提案建议改善剧场的设施
记:现在您的“昵称”很多,如“扬剧王子”、“头牌武生”、“新一代领军人物”……听到这些称呼时,是不是很得意?
李:其实这些头衔我都没有在意过,可以说是无所谓。你的头衔越多,别人关注你的眼光就越重,挑刺的目光就越多。我只能把这些帽子都放下,轻身上阵。去年我们剧团获得了省级以上的奖项20多项,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荣誉只能代表过去,对于未来来说,只是一个更高的起点而已。
记:您是市政协委员,今年提交了什么提案?
李:是关于扬州文化建设的,去年底,扬州的所有行政村都建成了农家书屋,给农民提供了读书学习的场所。但是,相比较书屋,各地可供表演的剧场就破旧不堪了。这次《县长与老板》的巡演,让我切身感受到这点。很多地方都想让我们去,可是剧场条件实在难以支撑演出。农民也需要接受高雅艺术,我们在田间地头演出时,那种千人围聚的场景,非常令人感动,就连下雨也没有一个人会走。这次到高邮天山演出,当地领导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把剧场里的玻璃先全部装起来。
记:修建剧场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李:新建一个剧场,可能要上千万。但是重新装修,可能只需要两三百万就可以了。有了剧场,我们就能把好戏送下去。
记:扬剧是地方小剧种,要想唱“大戏”,作为扬剧掌门人,您有什么法子?
李:去年去参加全省新作调演,你来采访我时,我说要争取“前三”,如果拿不到前三,就会被人笑话。结果,所有评委一致通过,第一名。全省的舞台精品工程评比,还是第一名。随后又在中国戏剧节上得了国家级双奖。以前别人谈到江苏戏曲,是“京昆锡淮扬”,扬剧是最后一位。现在呢,估计没人这么说了。我现在就是这样,把扬剧往上带,一步一步来,光我一个人肯定不行,还要靠全团的力量。《县长与老板》这台戏,还没有完,还有全国舞台精品工程,全国“五个一”工程,还可以往上走。再比如说去年拍摄《十把穿金扇》,这是越剧《红楼梦》之后,国内拍摄的最长戏曲连续剧,光是现金就投入了300多万,哪怕是赔钱我都要拍,就是要借助央视这个平台展示扬剧。最终,我想让别人提到中国戏剧,提到京剧,越剧的时候,也要提到扬剧。
以前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哪个单位的
记:戏曲演员在一段时期内,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行当,是否感觉抬不起头来?
李:比以前要高很多,以前我们只能拿60%的工资,扬剧团演员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哪个单位的,觉得唱戏要下苦功,工资都拿不全,更别提什么福利待遇了。现在,日子都过得好起来了。我要让剧团里的演员,都过上体面的生活。
记:那些年,扬剧演员很清苦,面对金钱的诱惑,您就没心动过?
李:说没有纠结是假的,当时那阵子离开扬剧团,又想回去时,对方开出了10万元的年薪,当时的工资才200多元,而且别人还说,你就算唱到你母亲的份上,又能怎么样呢?我想了一下,回到扬剧的决心还是非常坚定,并且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就3000多元,不算很高,但是我觉得很安心。自从担任团长以来,我个人为团里拉到了四五百万的赞助,其中的提成,我一分钱都没拿过。
谈个人:
冲刺“二度梅”,比“一度梅”要难很多
记:如果不干扬剧,您有没有想过自己能干什么?
李:扬剧早就成了生命中的一部分,我8岁登台,一直到现在,如果让我转行,我真的会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记:“二度梅”有没有希望?
李:今年是梅花奖的申报年,我准备正式冲刺“二度梅”。“二度梅”的评审要求非常高,比“一度梅”要难很多。但是我有自信,这次中国戏剧节结束后,《中国文化报》执行主编赵忱写了一篇评论文章,在所有参赛的男演员中,只提到了我一个,说像我这样从扮相到唱腔,都如此出彩的男演员,现在是凤毛麟角。
记:冲刺“二度梅”,您的“资本”是什么?
李:这两天已经把导演请过来了,本子正在商量。有两部新本子,一部是《林冲与陆谦》,这个本子准备很久了,但还不算成熟。还有一部是《响九霄》,是师父裴艳玲传给我的,她说在弟子中,也只有我能传下来。这个本子同样需要大改,师父是“京昆梆”,我要改成“京昆扬”。现在初步打算,两部戏都要上,上半年一场,下半年一场,还有《县长与老板》,就有三部戏了。估计像“一度梅”一样,一部做“申梅场”,一部做“展演场”。
所有的学员都应该是我的徒弟
记:很多传统艺术都面临传承无人的窘境,扬剧呢?
李:你看看现在艺校里的扬剧班就知道了,他们成长的速度非常快,扬剧必定在他们身上有更好的继承。我常对他们说,扬剧底子薄,前辈们留下来的东西并不算丰厚。所以我们要能放下架子,卸掉包袱,却学习众家之长。所以我请了很多名师来教他们,光是梅花奖演员就有3名:谷好好、齐爱云、武凌云,都是其他剧种的,我让他们把自己的拿手戏都传下来,艺术都是相通的,所以这帮孩子所受到的滋养,要比我们当时丰富得多。可以说,他们将来肯定会超过我们这一代,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给他们做一个台阶。
记:您现在还没收徒,是保守吗?
李:现在在我这个位置上,所有的学员都应该是我的徒弟。当然,我也比较看好其中两名男生,条件很好,悟性也高,如果他们能够保持下去,我会把自己的几出拿手戏传给他们。
记:准备让儿子也学扬剧?
李:现在已经不大可能了,其实他的条件也很好,但是我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意愿。说实话,学扬剧也是很辛苦的,想学扬剧成名立万,更是难上加难,我也不大愿意让他吃这份苦。
妻子的角色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
记:很多剧目里,都是您自己一个人挑大梁,其他演员就立不起来?
李:一个剧种发展到一定阶段,会出现很多优秀演员,但是称得上“角”的只会有一两个,比如你说梅兰芳,你能记住团里其他演员吗?比如我的恩师裴艳玲,要不是她,石家庄京剧团能有现在的名声吗?剧团想要扬名,必须要有一个领军人物来领衔。现在的扬剧团,每个演员都很优秀,但是不可能个个都冒尖。
记:您的妻子葛瑞莲也是团里的台柱子,在角色的安排上,您动过私心吗?
李:每个本子拿到后,导演、编剧等人都要坐下来,根据每个演员的行当、特点分配角色,这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再说了,葛瑞莲也是国家一级演员,她完全可以胜任分配给她的各个角色。
记:一个人的经历毕竟是有限的。您担任很多职务,又要忙经营,还能一门心思研究艺术?
李:肯定是会有影响的,各种事情会牵扯我的精力,就像你刚才看到我那样,非常疲惫。但是如果要上新戏,我会在之前把手头上的事情都安排好,一旦进入了排练场,就什么都不管了。平时只要有空,就去练功房练练。坐在办公室里,如果没有旁人,我都会翘腿练功。
记:您把京剧昆曲的元素引入扬剧,扬剧界有人担心传统的扬剧变了味。
李:不会的,戏里主要的唱腔还是扬剧,只不过我还会另外表演京剧和昆曲,扬剧部分绝对还是原汁原味的。
谈生活:
朋友说要扛着火箭大炮把扬剧团轰了
记:朋友们说,现在聚会难得见到您,是架子大了?
李:以前没有担任团长之前,我还是有很多爱好的,我喜欢运动,喜欢打篮球,游泳,清晨去跑跑步。现在根本不可能了,因为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我以前爱唱流行歌曲,每年都会推一两首个人单曲,现在是学一首歌的时间都没有。以前朋友们经常在一起聚会,侃侃大山,吹吹牛,现在他们十次聚会,我能去一次就不错了。有朋友发狠说,看来要扛着火箭大炮把扬剧团轰了,我才能出来。
记:作为一个父亲,您称职吗?
李:不算称职,我和儿子一星期见不着面是常事,前提还是我就在扬州。他上学比较早,我下班比较迟,往往就没有见面的机会。我只有每晚回家,翻翻他的作业本,看看老师评语,才能知道他最近的学习情况。尽管如此,平时聊天的机会还是太少了。
记:您觉得自己性格上有缺点吗?
李:有!我有时候太爱较真,脾气有点急,看到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就想尽快纠正。上次在排练厅,我狠狠地批评了一个演员,结果他也急了,当着全团演员的面大声质问我,为什么偏偏对他那么凶,我就回了一句,因为当你是朋友,所以才不会宽容。回过头想一想,我是有点偏激,希望他能够理解。
(责任编辑:水易)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