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簪》也是一出传统骨子老戏。吏部尚书(明朝的)李廷甫的女儿李秀英听从父命,许配给了翰林王裕的儿子王玉林,这本来是一桩门当户对、女貌郎才的美满婚姻。但李秀英的表兄顾文友觊觑表妹的美色已久,眼看痴望成空,又妒又恨,便买通孙媒婆从秀英处诓得玉簪一支,连同伪造的情书,放在新房之中。果然为王玉林看到,信以为真,从此对李秀英不理不睬。王母不明就里,几次三番将儿子拉进新房,王玉林无奈,便坐到天明,旋又离去。李母自女儿那天归宁,竟被女婿逼着当日就要回去而感到事有蹊跷。又有秋桂丫头偷偷地跑回来告诉了小姐在王府受玉林的欺侮。李母听了心神不定,第二天随即来到王府探望,果然情况不妙。王玉林竟不叫岳母而叫伯母,还想当着李母的面打老婆,亏得王母拦住。李母想带女儿回家,女儿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说不出口,却又不肯随母亲同去。李母这才函告丈夫,只说自己病重,早来三天还可相见,迟来三天夫妻永别。如此急如星火,李廷甫匆匆赶回,经过一番调查,最后审问了媒婆,弄清事实真相。王玉林悔愧不已,恰逢大比,他上京赶考,得中状元,请来凤冠霞帔,全家再三向秀英求情,夫妻终于和好。

不用说,我就演剧中的李秀英,这又是一个大青衣的角色。而对大青衣的要求就是三条:一唱二做三水袖。京剧大师程砚秋先生的表演特色,就在这三条要求入于化境的体现。此刻,先不谈如何琢磨李秀英的人物性格,单单甩水袖这门功夫,我合格不合格?一样的水袖,每出戏又有每出戏的甩法,既要甩得好看,也要甩出人物的感情变化。好在我就在前一段还是小青年的时期内,经傅全香老师的介绍,认识了京剧名票顾森柏老师,上门请教。顾老是票界前辈,对京剧尤其是对程派艺术深有研究,京剧界的许多专业演员,经常到他府上去相互切磋。裘派花脸的创始人裘盛戎先生在上世纪40年代初期,曾一度落魄于上海,几乎沦为“班底”。是顾森柏先生伸出了援助之手,那时候裘先生每天等于寄食在顾先生的家里,在顾先生的督促下,终于走出了困境,重振声威。顾先生唱戏,小生、青衣,文的武的,都有功底,他教我甩水袖,是从最原始的一二三基础课教起,一步一步地深化,一招一招地变化,直到如何依据人物的感情,乃至依据人物的唱腔来甩水袖,不甩则已,甩时必有所指,起到烘托和点睛的作用。在顾先生的悉心指导下,自己再揣摩前辈们的一些规范的表演,融会贯通,我的水袖功夫有了长足的进步,能够在《盘夫索夫》和《碧玉簪》两出戏中展现出来。我一直为自己没有进过科班功底不扎实而心中有憾。但这一缺憾也是可以弥补的,就看自己肯不肯下那个苦功夫。自认还不是那种稍为有了一点成就便飘飘然起来的人,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提醒自己,艺术的要求永远是“还不够”,而不是“够了”!

李秀英的角色归类是“大青衣”,这一点我已经认准了,但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认识了没有呢?这时,担任《碧玉簪》的导演,即后来成为我丈夫的黄沙,从帮助我分析这出戏的主题入手,再进一步分析李秀英这个人。黄沙说,以前的《碧玉簪》,着重在反封建,也不错,可是太笼统了,反什么样的封建?《碧玉簪》的封建意识,又表现在哪里?黄沙认为,一是根植于王玉林思想中大男子主义从而形成的一种主观臆断,视妻子为自己的附属品,听不得她有半点不是便一怒而不可收拾的作风,是要狠狠批判的。二是李秀英孝敬公婆,关心丈夫的美德是好的,但她也太委曲求全了。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丈夫为什么要如此冷落我?为什么连问也不敢问一声?只一味地忍气吞声,这又是在封建礼教熏陶下的一个弱女子的形象。我们一方面对她表示同情,表示赞美,一方面又“哀其不幸,恨其不争”,适当地揭示一下她过于依顺的思想弱点,对现实也是有教育意义的。

点赞(0)

评论列表 共有 0 条评论

暂无评论
立即
投稿
发表
评论
返回
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