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惠丽的少女时代,恰遇上“文革”。尽管出生在越剧之乡诸暨,但她所知几乎只有样板戏。即便曾听过些老越剧,但并不以为意。
“文革”结束时,钱惠丽正上中学。她从小体弱,每天却要走几里路去上学,常趴在课桌上喊累。这时,有老师和同学开玩笑:“你怎么像个林黛玉啊?”“林黛玉是谁?”钱惠丽问。“就是害相思病死的嘛。”钱惠丽气坏了。长期禁锢的观念和少女的敏感神经促使她回嘴:“不要脸。”
当然,此时她并不知道林黛玉、贾宝玉是谁,也没有看过《红楼梦》。直到1978年,徐玉兰、王文娟主演的越剧电影《红楼梦》复映。十五六岁的钱惠丽看得整个人都惊呆了:“贾宝玉、林黛玉就是我当时那个年龄,越剧的曲调声韵又是乡音。怎么说,感觉像有一阵春风吹进了心里。”
从那时起,钱惠丽开始读《红楼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贾宝玉就是徐玉兰。由着自身的天赋,她开始跟唱徐玉兰老师的几段唱。家中没有电视,只有等广播放到越剧《红楼梦》时,她便坐下听、跟着唱。几遍下来,背得滚熟。
高中毕业后,钱惠丽考入诸暨越剧团,专攻小生,开蒙戏就是《红楼梦》。“那时候唱贾宝玉,就是模仿徐玉兰老师。排《红楼梦》,也就按照电影来。”钱惠丽说,“贾宝玉的唱腔真的很难,忽高忽低。但有了徐玉兰老师这样一个标准在那里,我就一句句模仿,一遍遍实践,直到把她的小腔都学得惟妙惟肖。”
边学边演,一部《红楼梦》,每年演出超过100场。有一年,越剧“老旦王”周宝奎到杭州,恰逢诸暨越剧团在当地演出《红楼梦》。周宝奎看到钱惠丽的演出后,非常高兴,力邀诸暨越剧团赴沪演出。1983年,诸暨越剧团计划来沪,演出公司倒是忐忑:“小团怎么敢进上海演《红楼梦》?”因此要求他们先录一段演唱小样送到上海。谁知,这个录音小样几经转手,到了琴师李子川的手中。李子川与徐玉兰相熟,他将钱惠丽的唱段放给徐玉兰听,玩笑地问:“徐老师,你听这是你什么时候唱的啊?”徐玉兰竟没有听出异样,只说自己想不起来。李子川哈哈大笑,将钱惠丽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徐玉兰很是吃惊,对钱惠丽的名字留了意。
知道了这段故事,诸暨越剧团的领导便给徐玉兰写信。这样一来二去,钱惠丽就在徐玉兰老师那里“挂了号”。在沪演出前,徐玉兰还特地给团里排了3天戏。一排戏才发现,钱惠丽唱得虽好,却并不会表演,甚至走不好贾宝玉的台步。徐玉兰开始手把手教钱惠丽如何表演,并告诉她:“一个演员最好的素质,就是既有好的学习力、模仿力,但也善于丢掉一些东西。”
知道了这段故事,诸暨越剧团的领导便给徐玉兰写信。这样一来二去,钱惠丽就在徐玉兰老师那里“挂了号”。在沪演出前,徐玉兰还特地给团里排了3天戏。一排戏才发现,钱惠丽唱得虽好,却并不会表演,甚至走不好贾宝玉的台步。徐玉兰开始手把手教钱惠丽如何表演,并告诉她:“一个演员最好的素质,就是既有好的学习力、模仿力,但也善于丢掉一些东西。”
几十年后的今天
再看贾宝玉,钱惠丽的体会愈加深刻:“尤其是在演出了后来的许多新编戏、很多深沉的角色之后,更觉得宝玉的特殊。”在钱惠丽眼中,贾宝玉不是一个简单的男性角色,而是一个聪明漂亮、娇惯任性、自信善良的少年。他的性格中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是灵动的,而不是一板一眼的。“通常说来,一个角色,一招一式做好了,80%也成功了。但是贾宝玉这个少年,你看不出他的未来是什么样的。”钱惠丽说,“所以贾宝玉的唱腔设计得很好,什么板式都有。表演也是一样的,要演出孩子气,但不能是童生的那些程式。要演出书卷气,也不能是普通书生的演法。”
每个观众心中都有不同的贾宝玉。除了徐玉兰塑造的经典,“钱氏”宝玉也成为当今舞台上公认的成功形象。但对这个角色,钱惠丽也有自己的遗憾。“对《红楼梦》,对贾宝玉的理解,是随着年纪加深的。”钱惠丽感叹说,“我时常想,如果能回到二三十岁的年纪,我一定能塑造比当时更加灵动、更加饱满的宝玉。但是演员就是这样,身体条件和思想深度总难兼得。”
因《红楼梦》成名,钱惠丽对贾宝玉这个角色有着特殊的感情。不过,近年来,她也逐渐减少了自己的演出量。“我们还有几代更年轻的演员,他们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需要有更多机会去展示。”钱惠丽说,“《红楼梦》的伟大之处在于,不同时代对它会有不同的理解。它不应该是一部想演就演,或是为了票房去演的作品。我希望它能一代代传承下去,在每一代人手中都能焕发出新的生机。”
越剧《红楼梦》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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