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立春,这天的北京,气温有些许回升。下午一点左右,位于东四十条的青蓝剧场陆续来了许多上了年纪、盛装打扮的老人。他们有的说京腔,有的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看上去来自不同的地方,大都又互相认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生活在北京的越剧迷。

作为北京越剧迷的大本营——北京越剧艺术研究会(简称“越研会”)选择在这一天庆祝自己30岁生日。不少越剧表演艺术家和院团送来祝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十八相送》《天女散花》……会员们登台唱大戏以示庆贺。看着台上俊雅挺秀的小生和清丽委婉的花旦用吴侬软语演绎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很难想象,其中不少角色都是北京姑娘扮演的。

北京姑娘唱越剧

这是越剧表演艺术家丁苗芬努力半生的目标。

1960年,丁苗芬率上海天鹅越剧团进京,后更名为红旗越剧团。与此同时,越剧表演艺术家傅全香也进京筹建北京越剧团。此后,因语言不通、没有观众,傅全香离京返沪。此后20多年间,红旗越剧团也生存艰难,一年演出不到10场,陷入“多演多亏、少演少亏、不演不亏”的困境。

“没有观众就养不活越剧,越剧想在北京活下去,就得‘南花北移’,让北京姑娘唱越剧。”丁苗芬从失败中汲取教训。1985年,在红旗越剧团撤销建制当年,丁苗芬自筹资金创办京越戏曲学校,招收了300多名喜爱越剧的北方姑娘。两年后,在越剧表演艺术家袁雪芬的鼓励下,北京越剧艺术研究会成立。30年间,丁苗芬如一位花农,精心照料着这片越剧园地。从一字一句、一招一式学越剧到把《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碧玉簪》等12出大戏搬上舞台;从北京大观园的初露头角到上海天蟾逸夫舞台的满堂喝彩,“南花北移”成果丰硕,如今“越研会”拥有135名骨干会员、数百名稳定的戏迷。

这天,87岁的丁苗芬身穿红衣来到庆生现场,近20分钟的发言,她回顾了在北方推广越剧的心路历程。“时间过得很快,我们的艺术培养也不慢,‘南花北移’不是一代人、两代人的事,是所有‘爱越人’永远的追求与事业。” 丁苗芬说。

“我去过几次北京,去给她们说戏,去看她们的戏,每一次都让我感动,我们的专业剧团和演员也许不能想象业余爱好者在追求越剧艺术道路上走过的艰辛、付出的代价。”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文娟曾说过的一席话,让人对这些学越剧的北京姑娘更加好奇。

几度跨越不寻常

“第一次接触越剧是上世纪50年代,一群人围着一台小黑白电视机看越剧电影《红楼梦》。演到黛玉焚稿,大家都很难过。我当时小,看着电视里的火盆说了句‘没着’,把众人又逗得大笑。不过越剧里的人真美,说话都那么好听。” “越研会”会员金彦文回忆,“有一次走在胡同里听人家院子里传来越剧音儿,我推门就进去了,边找电视边跟人家解释‘听完这段就走’。”

可以说,很多北方人都是通过越剧电影《红楼梦》接触到越剧的。“我当时只知道一个《葬花》,所以刚接触‘越研会’第一个学了这段唱。吐字发音是最大的困难,起初我甚至怀疑唱词打错了。”“越研会”成员陈晓红说。在看了100多遍《葬花》视频以及在“越研会”成员的指点下,一个月后,陈晓红就迎来了首次演出。当时条件有限,服装和道具得自备,《葬花》里的花篮是她从网上买的小篮子,花锄则是在表哥家菜地里找的竹竿,用硬纸壳包的。“后来才知道自己用了个这么难的唱段当开头,不过那时我已经离不开越剧了。”陈晓红说。

“爱上就离不开”是很多北京姑娘学越剧的心声。渐渐地,围绕在丁苗芬身边的越剧小花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在北京生活的南方戏迷。浙江乐清人金毓麟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越剧从业者,不仅嗓子好还办过民营越剧团。1993年金毓麟全家迁到北京。2002年的一天,她偶遇“越研会”的成员在中山公园练唱,勾起了心中那份越剧情结,从此“越研会”多了一位“金老师”。凭借经验,金毓麟为“越研会”创作了新编越剧《黄道婆》,并在越剧表演培训班里授课,把越剧的手眼身法步画成图谱,以便大家学习理解。

2003年,“越研会”带着剧目《唐伯虎点秋香》登上上海天蟾逸夫舞台。当时有戏曲界人士对丁苗芬开玩笑说:“你胆子也太大了,带着一帮业余演员闯上海滩。”丁苗芬回答:“我们到饭店门口摆粥摊了。要是演得好,你们就捧捧场;不好也不要当面骂我们,等我们上了火车,怎么骂都行。”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次演出得到了上海观众的认可,不少老艺术家也大加赞赏。

为了提升技艺,丁苗芬与越剧界的老艺术家沟通,使“越研会”8名演员拜在傅全香、徐玉兰、金采风、王文娟和范瑞娟的门下,成为继承流派艺术的弟子。“为了练眼神,我就对着夜空寻找稀疏的星光或盯着看天上的风筝,就连等公交车时也会抬起一条腿向外侧掰着脚,练习亮靴底,更别说为了表现一个眼神如何揣摩人物心情了。”侯学军回忆。正是凭着刻苦的训练、学习,侯学军有幸拜徐玉兰为师,在追梦路上走得更远。

“南花北移”不能原地踏步

上至80岁的资深戏迷,下至高校的年轻大学生,在“越研会”里都是个儿顶个儿的巧人。没有道具自己动手组装,买不起服装就到批发市场扯块布自己缝,没有资金请剧务就自己上手……“越研会”现任会长王蔚丽笑称“越研会”是“裙钗若干可齐家”。

“维护好这样一个大家庭实属不易。大家表演水平参差不齐,需要打造不同的平台满足不同人的需求。比如,演出的舞台主要侧重于能够演戏的会员,沙龙活动则可以满足更多人唱越剧的需要。‘南花北移’不能原地踏步,要以推陈出新的模式提升越剧表演水平和团队管理水平,实现剧种的广泛传播。” 王蔚丽强调。2006年,王蔚丽拜王文娟为师,表演水平有了飞速提升,如今她从丁苗芬手中接过“南花北移”的大旗,为越剧在北方的推广继续努力。

王蔚丽也坦言,北京越剧的明天喜忧参半。资金不足是致命问题,靠一直以来的自掏腰包甚至昙花一现的赞助很难维持下去。就北京越剧人来说,创作与设计都不乏人才,但随着剧本的诞生,后续的音乐、舞美、道具等都难以满足。近年来,北京市文化局、东城区文化委员会等单位也对“越研会”的发展在资金和演出平台上给予了不少支持,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越研会”的压力。

“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想做三件事:一是培养北方越剧第三代、第四代年轻演员,让人才不断档;二是向中小学生普及越剧;三是与中国戏曲学院这样的专业机构合作,提升北方越剧整体水平。我相信,美好的艺术会被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喜欢,时代会给越剧艺术带来更加美好的春天。”丁苗芬这话说得很提气。(记者 李雪)

(摘自 《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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