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来总理曾说:“我们的《梁祝》超过英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头,因为它那个悲剧里头没有理想……”
然而受周总理高度褒扬的越剧《梁祝》,先前也曾经历“从猿到人的进化过程”,这出中国人世界中最脍炙人口的爱情戏如今又诞生了2005新版,即将于9月9日至10日献演于上海大剧院。越剧老前辈袁芬回忆起《梁祝》的百年历史时说:“旧社会的《梁祝》乱七八糟,不能入耳!”
马文才也跳坟墓
83岁高龄的袁芬至今还记得当年自己忤逆父亲,离家出走,去“四季春”班学戏的情景。她边往前倔强地走,父亲边在后头高声喝道:“自甘堕落!以后别人问你是谁生的,你就说是阿猪阿狗生的!”可小芬并不明白“戏子”为何低人一等,只知道一个角儿一个月的赚头,比父亲一年的赚头还多,正好养家。现在回想起来,她说当年的这番举动唯“年幼无知”4字概括。待在戏班里,小芬一边学戏,一边也看多了班主玩弄演员,派演员去“联络”政府官员之类的丑事,始才明白父亲所说的“自甘堕落”为何意。然而“四季春”班的名字是袁芬那当私塾先生的父亲起的,所以班主倒也不敢难为芬。
“《梁祝》以前是‘路头戏’,没有剧本,演员上了台就现场发挥。”袁芬说。她还算是师姐妹里识字的,大多数演员根本没文化,上了台就胡编乱造。“楼台会”里,当梁山伯晓得祝英台是女儿身后,用袁芬的话来讲“便表现得像个‘色情狂’一样”;“祷墓碰碑”里,坟墓裂开,纵身跃入的不仅只有祝英台,连马文才也一并拉住英台的衣裙带撞了进去,然后便是3人在阎王殿里一殿一殿审过来,宣扬迷信;更不消说,梁山伯偷窥祝英台洗澡、夜壶小便、胸部隆起等相当低级的情节。
“有什么样的戏班,就有什么样的戏。”袁芬如今依然火气很旺,“下流”两字不绝于耳。
《梁祝》进化论
后来在上海成角儿后的袁芬,却偏偏不爱看戏曲,不仅越剧界里下流龌龊,即便是申曲也频频上演《大劈棺》之类的“黄色戏”。直到她看到了话剧《文天祥》才如醍醐灌顶一般,反复念叨一句大气磅礴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她对班主说:“我要重新排《梁山伯与祝英台》,请编剧、导演、舞美设计来,我只拿我薪水的十分之一,其余的十分之九统统给他们。”于是,由袁芬和范瑞娟合演的“卫生版”《梁祝哀史》成了当红炸子鸡,场场爆满。
1952年,解放后,毛主席特批,把刚刚获得第一届全国戏曲观摩演出大会大奖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改成彩色电影。苏联专家说:“你们要研究出彩色电影胶片,起码再过3个五年计划才有可能。”这下可害苦了上海电影制片厂的万氏兄弟,他们天天做“化学实验”。“那年夏天还特别热,摄影棚里那些钨丝灯一开,简直热得不得了。服装一穿好,就全湿了。两只眼睛在灯光下,肿得像葡萄一样。我后来的十二指肠溃疡等毛病,就是那时落下的。”袁芬回忆起拍电影那段,仍叫苦不迭。
然而电影跟着周总理去了日内瓦,周总理一回来就对袁芬说:“芬啊,这次我们的两个‘台’在日内瓦可出风头了。一个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一个是我们的茅台酒。”
在领导的关心下,《梁山伯与祝英台》又渐渐把以一只绣花鞋为信物的情节,改为赠送玉蝴蝶;以“化蝶”为结尾,也是解放后才有的。
《梁祝》差点成同性恋戏?
“文革”中,《梁祝》成了“靡靡之音,挖社会主义墙脚”。粉碎“四人帮”半年后,上海越剧院重新上演这出戏。
1994年,上海越剧院曾重新排过《梁祝》,女主角为方亚芬,请来了留美的戏剧女导演雷国华。最终这个版本胎死腹中,被袁芬一记枪毙,“她要把《梁祝》改成同性恋的戏。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夜郎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再大的知识分子都看过。这出戏不是少数人的功劳,你的文化就那么高吗?经典的东西不能改得面目全非。”
然而雷国华至今回忆起当初的情形,仍旧激动异常:“那是非常大的革命。一组20人的女生小提琴和一把竖琴的编制,用弦乐穿插其间;我们还在背景上用有机玻璃做了个透明的蝴蝶,非常剔透。灵台上有巨大的白绸子落下来,方亚芬有一段非常漂亮的白绸舞。那场景简直成了一种失魂,那个空间是有灵魂的东西。”
针对袁芬把1994版《梁祝》视作同性恋戏的诟病,雷国华说:“她根本不理解这种文化,却用同性恋来诋毁。”雷国华的出发点却是要把《梁祝》“从一个历史幽谷的东西带到现代,使它不再是小小的戏曲,有文化的张扬在里面。”
尽管这是10年前的如烟往事,如今在2005版《梁祝》上演前,袁芬与雷国华分别面对记者时,依旧在艺术观点上绝不松口,对事不对人地各作了一番健康的文艺批评。只是旧事重提,又激起了雷国华再续11年前那个旧梦的宏愿。
2005版的《梁祝》基本尊重原来的版本,强化了浪漫色彩,由年轻的名角章瑞虹、陈颖领衔主演,导演则是浙江的著名越剧导演杨小青。这个《梁祝》进化史中的最新成果即将公之于众。
(摘自 《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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