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于央视戏曲节目主持人白燕升,余秋雨有一个“判词”:
● 一个超级戏迷,一位真正的内行,一位够资格的剧评家;
● 面对戏曲的曲高和寡,
● 他不断走入校园,想为中国戏曲多找一些知音;
● 他认为,广东的粤剧生存状况挺好……
对于央视戏曲节目主持人白燕升,作家余秋雨有一个“判词”:一个超级戏迷,一位真正的内行,一位够资格的剧评家。
而作为一个戏曲行内人,白燕升感受最深的却是目前戏曲发展的窘境,“曲高和寡,知音难求”。这也成为从去年到现在他不断走入校园的原因为中国戏曲多找一些知音,尤其是年轻的知音。
5月12日、13日,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的著名主持人白燕升做客中山大学、广州大学,为这里的学子讲述《传统里的美与爱》。在这两所高校,白燕升的讲座都很成功。在广州大学讲座开始前,他现场调查,问有多少学生会自己花钱去欣赏一出优秀的粤剧演出,四五百人的现场只有6个学生举起了手。可到了最后,原定两个小时的演讲却应学生的要求延长到了3个小时,学生们经久不息的掌声印证了白燕升事后接受羊城晚报记者专访时表达的观点他相信经典和传统的魅力。
谈戏曲
提升自己的素质,你自己做好了,不愁没人买你的票
羊城晚报:你认为目前传统文化、戏曲艺术遭到什么样的冲击?你感受比较突出的问题是什么?
白燕升:在文化多元审美多元的电子时代,任何带“中”字的艺术都逃不脱被欧风美雨侵蚀的命运。我不愿意抱怨客观环境,其实戏曲自身肯定是有问题的,你抱怨客观抱怨体制有什么用呢?我本能地愿意屏蔽掉这种抱怨,我觉得戏曲人的整体素质需要加强和提升。
羊城晚报:你说你从来不埋怨文化多元,也不怪大片泛滥,而是说自己做得不够好。
白燕升:我们做得不够好,不是谦虚。我觉得这是个悖论,我同时也相信,梅兰芳活到今天也不会火到哪儿去,当我说出这个来,你应该理解目前的戏曲处境;其实没必要动员大家都喜欢戏,这是不现实的,戏曲人要吸引你所能吸引的那部分人,这就够了。
现在,我觉得文化娱乐出现了很怪异的三个可怕倾向:一是装嫩,二是发嗲,三是犯贱;但大伙儿还喜欢,这事儿挺恐怖的;有些演员在台上要掌声和鲜花,把腔拖长,把劲铆足,脱离了规定情境地卖弄,那么媚地讨好观众,我们要引导而不是迎合。
羊城晚报:那你眼里真正唱戏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白燕升:把嘈杂的剧场唱安静,这是最高境界,而不是唱得摇曳起伏的,那欣赏什么呀?现在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似乎一次唱下来没有那么十几二十次的掌声,就觉得这个演员是无能的。我为什么喜欢邓丽君?因为邓丽君唱每一首歌她的情绪永远是完整的,而现在我们很多歌手的歌却是不完整的、分裂的,唱戏也是一样。
羊城晚报:那戏曲的票房就不重要了吗?
白燕升:艺术工作者只能自己拯救自己,你自己做好了,不愁没人买你的票,不愁没人看。张火丁不就是个例子吗?海内外的观众从澳大利亚、美国赶来,买一千多块钱的票来看她的演出。
羊城晚报:其实小沈阳的演出在我们广州也是每张票都一千多块,还座无虚席,你怎么看?
白燕升:刘老根大舞台我看过,演员的敬业和不惜力让人感动。但艺术的归艺术,娱乐的归娱乐,不要混为一谈。比如像裴艳玲这样的艺术大家,她自己跟我讲,我跟张国荣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啊?(在拍《霸王别姬》电影时,陈凯歌导演力邀裴艳玲参演,遭到裴的婉拒)这是对的,这不否认她喜欢张国荣,但真不是一回事。中国的主旋律文化是什么呢?这也是我这几年着重讲的,我还是希望大家敬畏传统,尊敬经典,这应该成为我们的主旋律。
谈地方戏曲的生存状态
广东的粤剧从业者生活得有尊严
羊城晚报:你认为在众多地方戏的生存状态中,广东的粤剧如何?
白燕升:尚好吧!他们的生活现状,他们的工资收入,我觉得都挺好的,起码让他们生活得有尊严吧,虽然国家给不了这么高的工资和奖金,但他们还有不少演出,有人愿意掏钱或买票或包场,我觉得挺好。
羊城晚报:对于传统艺术,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不喜欢,而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去欣赏。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在学生中开展戏曲欣赏培训?
白燕升:非常有必要,但不必硬性地靠行政命令去灌输,你要告诉他之所以然,即背后的故事。有人可能喜欢一件戏服,有人可能喜欢一句唱词,也可能只是一个眼神,我们喜欢一个人或一门艺术,往往只是一刹那间的感动。
羊城晚报:你比较喜欢跟年轻学子交流?你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态?
白燕升:首先是我愿意讲,不是觉得他们需要,其实他们一开始是不需要的,是本能拒绝的。我走进大学,看大家的表情,那种一盘散沙地坐在那里,左倒右歪的,我就知道,他们是被组织来的,但我有这个自信,无论是谁来,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走进来,我都要让大家安静下来,让他们听进去。我相信经典和传统的魅力不是人们不喜欢,是因为他没打开这扇窗,就是那句话,美永远在那放着,是你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羊城晚报:其实除了弘扬传统文化的这种伟大的动机外,你觉得这种传统的艺术的美,能带给我们什么?
白燕升:这个讲座,我想告诉大家,艺术可以柔软心灵,让我们的生活变得纯粹一点。我曾给各地组织部门宣传部门的领导干部做培训开讲座,我常说,各位领导的一句话一个签字,可能就决定了当地老百姓是否生活得有尊严,但是如果懂得一点艺术审美,懂得一点传统审美,你在下笔在说话的时候,可能就会变得仁爱变得慈善起来。他们都很认同。
羊城晚报:其实药家鑫也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他不也是学艺术的吗?他的心灵怎么这样?
白燕升:他只是一个个案,要看他的成长经历是怎样的,这与学音乐无关。
谈个人发展
我喜欢在冷门品种里加温,不喜欢在热门品种里沸腾
羊城晚报:对于传统艺术而言,你觉得坚守很重要?那你在乎收视率吗?
白燕升:坚守当然重要,往小处说,我喜欢在冷门品种里加温,不喜欢在热门品种里沸腾;往大处讲,这个民族需要有仰望星空的人。另外,我特别不在乎收视率,我不喜欢拿收视率说事儿。
羊城晚报:传统戏曲能不能走改良路线?比如包装,现代一点的?不能将传统的艺术包装然后再推出吗?
白燕升:我也曾这么偷偷地想过,但真不能乱改,它这种美是经过几百年延续下来的,相对比较完整的,不是我们现在改革它变革它能改变得了的,当然我不是保守派。
羊城晚报:我之前看到中央电视台的“说唱脸谱”,这是种什么方式呢?
白燕升:这是戏歌,戏歌的方式在某种意义上加入了戏曲的元素,这也能扩大效果,扩大影响力,但这不是戏曲本身。就像大家喜欢李玉刚一样,但他与京剧无关,那只是一个演艺秀。一个苦孩子从东北农村走出来,又会化妆,又喜欢京剧,又希望加入京剧元素表演这种歌舞的才艺秀,从这个角度赞美他怎么说都不过分。
羊城晚报:你的意思是这种传统的艺术一有改变,就不是艺术了吗?
白燕升:不是一有改变就不是艺术那么简单,我给戏曲的定位是:传统文化,当代艺术。戏曲应该与时俱进,我们自己不要把它边缘化,改变要遵循一条原则“移步不换形”。
羊城晚报:照你这样理解的话,你对传统艺术从业者的要求比较高。
白燕升:不是这样,他们比我要求还高,他们自己内心要求的很高。我有的时候还想着把他们往世俗上拉一拉,靠一靠,他们是拼命抵抗的,我是在起着桥梁作用,他们是不愿意的,他们比我更坚持。在他们眼里,名利都不是他们考虑的东西,比如张火丁,马兰、裴艳玲等。
羊城晚报:那你觉得戏曲界的新生代还会这样坚守吗?
白燕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些戏曲演员可以演电影和电视,但不会扔下舞台,这可能是进入骨髓里的东西,就像梅派大青衣李胜素,她完全可以成为杨紫琼的,但她就觉得她演电影害臊,对不起老师。这是多纯粹多真诚的回答啊。虽然搞影视挺出名的、挺挣钱的,但她就是觉得不唱京剧对不起老师。
谈潜规则
美和丑在任何角落里都是同时存在的
羊城晚报:你有没有对传统艺术应该吸引的那一部分人做过研究呢?他们应该是什么类型的人?
白燕升:至少现在在北京、上海、广州等地,在这些文化艺术交融的地方,很多高校的大学生被吸引了,在这些地方的很多大学生都是疯狂的,包括越剧女小生王君安到北大,那么多的大学生是她的粉丝。你能想象吗?比如上海的同济大学,昆曲氛围相当好,这得益于园林专家陈从周教授的普及推广,其实很多知名高校的传统文化气息很浓厚,再比如我刚刚去过的中山大学。
羊城晚报:你觉得广东的氛围如何?
白燕升:深圳给我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深圳市委宣传部很重视传统文化的培养,他们不养团,花钱买产品,免费让市民享用。深圳每周都搞戏曲文化讲座、戏曲文化艺术表演,你都想象不到。我一开始觉得深圳就是一个歌舞厅文化发展起来的移民城市,但我没有想到他们的传统氛围那么好,这就是导向,政府引导后,就能慢慢地改变一个城市的精神和风貌,自然也能提升一个城市的幸福指数。
羊城晚报:你怎么看待娱乐圈的潜规则?我注意到你在讲座中提到一个细节,在你眼里如此纯粹的戏曲居然还有潜规则?
白燕升:我想说的是,生活不是真空,一定有真善美,一定有假丑恶。但我想说的是,从我自己来讲,包括我所表达的所传达的东西,我觉得都是健康的都是向上的都是积极的都是美的,说这些话其实也净化我自己,我本能地屏蔽假丑恶,我看到的假丑恶不比任何人少,但我不传播这些假恶丑。我如果今天跟大家抱怨戏曲不行了,它是夕阳艺术、博物馆艺术,这个圈子里这个演员不好,那个演员不好,我这不是个神经病吗?美和丑在任何角落里都是同时存在的,在于我们发现什么,挖掘什么,提倡什么,宣传什么。在这一点上,我有一种本能的责任感,就是挖掘真善美,宣扬真善美,表达真善美。(记者/薛江华 通讯员/朱玉尊/何竹茵)
(摘自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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