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头发，红色的指甲，90后姑娘婷婷在这个堆满粤剧戏服的店里显得格格不入，谁能想到她竟然是这家百年老戏服店的继承人。这是广州最后一间具备规模的戏服厂，不少的老粤剧演员对它都有记忆，它的名字叫做“状元坊戏服厂”。婷婷在阿姨董惠兰（兰姐）的教导下，接手了这家老店的未来。
（受访者供图）
婷婷不只是这家店的经营者，事实上她一直跟着广州市戏服制作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人董惠兰学习戏服制作。目前状元坊戏服厂销售的产品大致分为三类，除了传统的粤剧戏服，还有话剧、连续剧的演出服装以及一些演出道具。婷婷喜欢为顾客们订制属于他们的戏服，看着自己制作的戏服伴随着顾客演出，她不仅开心还有满满的成就感。
为了制作一批粤剧戏服，婷婷正在帮小演员量身高尺寸。戏服不同于普通衣服可以分几个规格量产，也不能提前做好等别人来买，一般都是客户有演出需求下订单后才开始制作。为了表演效果的完美，每件戏服都需要对演出者进行量身定制。在演出者彩排时，婷婷还需要到现场根据演出者表演动作的灵活性修改戏服细节。
确定了尺寸后，为了制作理想的衣服，婷婷经常去布匹市场亲自选购布料。一件戏服从无到有地制作出来，还需要购买拉链、花边等其他衣服配件。
买齐了材料，婷婷就回到状元坊戏服厂的二楼进行戏服制作。状元坊戏服厂目前有15位职员，多数的员工和婷婷是街坊，赶工的时候往往需要大家一同上阵。
吃完午饭，戏服厂的员工直接钻进工作台底下休息，下面堆放着各种布匹，虽比不上床舒服，但凑合一下可以免去来回奔波的疲惫。员工们开始午睡了，婷婷才准备吃午饭。
忙起来的时候，婷婷手机不敢离手，在车上直接和客户谈生意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当提到业余时间怎么度过时，婷婷感叹，“如果有业余时间的话，首先就会想拿来补充睡眠。”至于周末，婷婷则常常需要往返各地，开拓戏服厂客源。这样的生活和以往很不相同，曾经的婷婷从事活动策划，周末还有时间和朋友约会，如今则常常在忙碌中结束一天的工作。
戏服特别是粤剧戏服的制作技艺繁复，从设计、画图、放样、开料到绣花、过浆、剪裁、车缝，不同于其他店铺的戏服可以批量用机器生产，状元坊戏服厂一件成熟的产品从零到有的过程往往需要好几周。在客源不断缩减和面对同类产品的竞争下，兰姐和婷婷都认为即使耗时比别人长，但戏服不是一件“快消品”，适合顾客，能修饰身形的才是好的产品，这也是至今状元坊仍未使用机器批量生产戏服的原因之一。
婷婷入行戏服制作距今已有3年。在戏服制作方面，三年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婷婷已然打下别人要用10年才能打下的基础。为此，连她的师傅兰姐都不由得称赞她是个肯学又勤奋的孩子。不过即使这样，遇到婷婷做得不恰当的地方，兰姐还是会立马变得严肃，一步一步地指导讲解给婷婷听。当出货量大的时候， 兰姐又是婷婷的帮手，为此兰姐不由得感叹一句：“她忙的时候就会想起我咯。”
状元坊戏服厂一共三层，第一层是店铺，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戏服和舞台道具。夺人眼球的还有各式各样的文创产品，戏服艺术装饰画、戏服泥偶、戏服元素挂坠等，这些产品让戏服文化融汇古今。而这所戏服厂，就像是一座时光岁月的展览馆。
清朝闭关锁国后，广州成为唯一一个允许外商贸易的口岸。身穿异国服饰的商人，留着长尾辫的书生，担着梳妆用品到处喝卖的小贩，这是300年前车水马龙的状元坊，也是著名的戏服第一街。当时，不少的粤剧名伶准备演出，都免不得到状元坊量身定做一套行头。状元坊戏服厂便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延续至今。
一年年过去，随着戏服潮的褪去，状元坊的生意已比不上清末民初时期。而在网络经济的冲击下，状元坊戏服厂仍旧坚持经营实体店，近年来更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另一方面，戏服需要订制，造价比一般服装高昂。有些人收到戏服拿去表演后，觉得衣服没用了，在7天无理由退货时间内又重新退回。这样一来，收到的钱退回去了，订制的衣服又不能重新卖只好折价处理。在一场“你来我往”的交易中，戏服厂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还付出了不少销售成本。对此，婷婷还在找寻更好的解决办法。
婷婷打开网购软件，戏服厂的一款醒狮冰箱贴在网购软件上被不少店铺山寨，且都打着状元戏服厂的名义。因为戏服现在不好卖，不少人建议婷婷在网上开店，婷婷也试过把戏服等产品放到淘宝上，没过多久就被抄袭了。后来婷婷和兰姐决定不将自家设计好的戏服往网店上摆，只偶尔在微店里摆些产品。就这样，婷婷对戏服进入网店销售这一经营方式的初次探索以“失败”告终。
负责画戏服图纸的陈师傅在戏服厂的顶楼，他是当今岭南传统手工戏服设计仅存不多的艺人。如今戏服厂的员工都是以前跟着兰姐一路做下来的，大都年纪较大，缺乏新鲜血液。婷婷也想招些年轻人，不过当戏服厂的员工也有一定的门槛，即使是门店的销售也需要对粤剧文化有一定的了解，而这在年轻人中比较少见。
如今的戏服厂租用的店铺是以前华侨建的小洋房，墙上的裂痕和泛黄的墙面透露出房子年代的久远。但在二楼的生产车间墙壁上，随处可见关于粤剧和戏服制作流程的介绍，这无疑为严肃的生产工作添了一丝轻松的氛围。
虽说婷婷从小在兰姐的耳濡目染下接受了戏服文化的熏陶，但自己却不曾将它放进人生规划。婷婷的入行源于兰姐想关掉店铺的念头。高额的经营成本将戏服厂逼入寒冬，面对戏服厂后继无人的情况下，婷婷不愿看到这么老手艺就此失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辞了原来的工作，随着兰姐入了行。
经过一番社会阅历再重回戏服制作，“半路”出家的她无论在打扮还是经营理念上都和传统的“非遗二代”不一样。她可以顶着一头紫发出现在活动现场宣传戏服文化，也可以潜心在工作室一针一线缝制衣服，变着法子将现代元素融入戏服文化推广出来，至于旁人对于传承人当是端庄典雅的刻板印象，她坦然地说：“传统和现代明明可以很好玩”。
这是店铺里尤为灿烂的一隅，它展示着状元坊百年来在风雨飘摇里取得的成绩。各项证书让这家老店愈发让人敬重，偶然闯入的游客看了也不由得弯下腰细细端详这些脱胎于戏服文化里的泥偶。可惜步履匆匆，他们来不及了解戏服的文化就要离开，就像许多忙着生活的人来不及停下脚步看它一眼。
这让婷婷意识到戏服文化的宣传还不够。为了这门技艺能够存活下去，戏服厂在闲暇时还会举办戏服文化亲子交流等宣传活动。婷婷一直认为现在的非遗传承人只是某一项非遗技艺传承队伍中的leader，真正的传承主力还是大众。因此更准确地说，在把戏服文化推向大众的同时，戏服文化也在等待着属于它的伯乐，而婷婷会在原地等待戏服文化的有缘人。
本稿件转载自大粤网，文章作者为刘春萍，图片由刘东广拍摄；本文观点立场仅代表受访者个人，中国粤剧网为推广粤剧，以予刊载，特此声明。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