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粤剧被形容是吊盐水,不生也不灭。由风水转型粤剧的李居明认为粤剧由兴至衰,从当年的当时得令,到今日的当时“失”令成了“失令文化”。而从事戏行二十三年的资深老倌盖鸣晖同样担心粤剧一代不如一代。尽管他们说来有点悲哀,但每当农历年的香港,各戏班还是锣鼓喧天,粤剧暂时移开那盐水樽重回兴盛。可是那盐水樽到底要吊在粤剧身上多久?何时可以彻底拿走?目前还是一个问号。
李居明未接触粤剧前,感觉粤剧就是古董,“平常锁在柜里,需要时便拿出来擦亮供观众欣赏,完了又放回柜里。这不是代表粤剧已被雪藏?甚至是死亡吗?这个没落的文化行业,如何再次兴盛?林家声讲过一句很好的话‘粤剧復兴一定要有戏可睇’。可惜自一代粤剧宗师唐涤生去世后,无以为继,其流传戏宝由后人一演再演,一如之前我所说的古董,观众就是定期花钱去看古董。其实自唐涤生后也有人写过新戏,但多数让观众失望。戏宝不得不周而復始重演又重演。而看的也是一批老观众,吸纳不到年轻人。”
为年轻人写新剧本
李居明从事风水令其生活无忧,半上岸的他,于二○一一年接触粤剧,写下第一个剧本《蝶海情僧》,还租下险被业主收回的新光戏院。“我突然去搞粤剧,很多人觉得奇怪,一个风水佬点会去搞粤剧?我是电影出身,受过训练,当年某些原因未能圆梦。既是天意安排,我便开始写粤剧。我写的有我的原则,唐涤生写过的我不写,他是鸳鸯蝴蝶派,我写歷史、男人气节、人生观、哲理,我的剧本是我原创,重复他人没有意思。我的剧本带有电影元素,我识得捉戏,这样的粤剧才有戏可睇。虽然我写的未必好过唐涤生,但至少我可以向自己交代。”
李居明记得当年以初生之犊去写粤剧,戏行中人不以为然,觉得他做到五成便可以了。“当初我是就?观众口味去写,如今我不会了,前后三年我写了十三个剧本,我是藉?每个剧逐渐去教观众重新看粤剧。今年贺岁粤剧《花海红楼》,我不是写给老观众看,我是针对年轻人,我要我的剧本于未来五十年,甚至一百年后,仍可屹立于戏行。”
李居明的粤剧梦,实行得来好吃力,除了才还要有财,两者缺一不可。“粤剧不同电影、电影可以不停拍,日日有片上,有明星便有票房,是当时得令的行业。粤剧刚好相反是‘失令行业’,当年龙剑笙、陈宝珠转低调,盖鸣晖延续了这团火,成一枝独秀。不过,戏行中人不团结,各自为政,要埋班好难,我只得花钱去请人,有些人用钱请到了,却同时走几班。不如以前任白的仙凤鸣有一个固定班底,大家同吃、同做,这才可做出成绩来。”
李居明要开拓新的粤剧文化,其剧本与传统粤剧很不同,惹来不少非议,但李居明继续我行我素。“观众来看戏,我固然欢喜,不看我也无计,反正我不是靠粤剧赚取生活,反过来我经营新光没钱赚,每月还蚀过百万。我为什么还要做?天意、宿命和异数。我有能力,便为这没落的文化托一托。试问如我没有钱,怎去保护这蚀本文化。问我怎看粤剧前景?我就不太乐观,现在最需要新戏,我恨不得多些人出来跟我争写剧本,否则西九文化区落成,还不是擦亮古董来展览吗?粤剧还有很多弊端,就是粉丝拥护自己的老倌便去狂踩别人,又因老倌要顾及粉丝感受,筛选拍档,多多掣肘下,试问粤剧怎会不没落?”出钱又出力的李居明,最感嘆是从事艺术的不获尊敬,再者,香港是一个消费型社会,今日的香港靠自由行旅客撑起,但这些旅客不会消费在粤剧上。
这一天李居明侃侃而谈粤剧,正因他在新光看盖鸣晖綵排《花海红楼》,他除了是该剧写作人外,亦负责监製和製作。“这剧是根据《红楼梦》做蓝本,但我加入了很多元素,内有宫廷斗争就如内地剧集《甄嬛传》,这是我一个野心之作。今次我不会迁就观众,我要观众去看新派粤剧,我做开荒牛,要给年轻人看,更希望此剧流传后世,几十年后仍有人看。”
与李居明合作三年的盖鸣晖,不讳言接触师父非一般传统粤剧,好挑战老倌的功力,更形容是“深切治疗地”自我增值,“师父的剧本加入电影桥段,属剧种的开荒牛,我觉得work。但如何把角色演好,便靠演员的内涵和修为,好吃力,但戏曲好玩地方就是讲个人功力。”
冀有开山戏传后世
盖鸣晖愿配合师父做开荒牛,目的是她想有自己的开山戏,并可留传后世,“以前初出道都是做前辈戏宝,前辈的戏已有一定模式,但接演全新的戏,则是靠自己。粤剧目前处于新旧演员交替,需要更多平台,平台多演出多,惟不可流于重量而不重质,解决了部分戏行人的生活,可是质素不好,粤剧便不能去到更高层次,那就一代不如一代。前辈退休的退休,走的走了,执事人如不处理好接棒人,粤剧迟早一天油尽灯枯。粤剧不要吊盐水,便要保持认真,表面兴旺无意思,里面的承接和承传才是最重要。我不想看到粤剧他日成了一种旅游项目,即如当年宋城里面的戏棚,只供游客作过客般观赏。政府资助,不是给一笔钱去玩游戏,或养住一班人便算。社会好现实,演员就算文武全才,也要看天时地利人和,还得顾及票房,粤剧便是欠缺如张国荣、梅艷芳的天王天后的卡士,他们有叫座力,走了仍令人永远怀念。”
盖鸣晖如今仍享受舞台,没有收徒打算,但她有提拔后辈,可是她觉得一人力量有限。而李居明满肚怨气,呻是呻了,惟对粤剧还有一颗不灭之心。不过,粤剧根深蒂固的问题非一朝一夕可解决,能否再次兴旺,这问题谁能解答。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