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良早期（1922-1931）唱片粗考（三）

六、1929年

本年分别在北京为上海蓓开唱片公司灌制钢针唱片五张半，在上海为美国开明唱片公司灌制钢针唱片七张。
据孙玉声先生（海上漱石生）讲，蓓开唱片公司系壁架公司改名而来，以广东片（粤剧）著名。壁架二字，当是粤语转音而来。虽然蓓开成立，但直到1931年10月壁架公司依然在从事粤剧唱片的录制、发行。
根据《申报》1929年4月14日报道，蓓开公司系在1928年春天成立，由丁悚与郑子褒两位先生担任收音事宜，于“冬月实行收音”。再据《大报》、《大晶报》等有关报道，1929年初（旧历戊辰腊月），经理田天放与郑子褒先生去北京收音，到2月下旬结束，录音地点设在南河沿欧美同学会。由于马连良先生自1928年5月结束上海丹桂第一台的演出回到北京后，直到1929年11月再去上海演出，故此期唱片的录制地点在北京。
按照有关报道，结合蓓开唱片模版目录分析，从票友朱文玉女士、梅兰芳先生到程玉菁先生的唱片（编号90001-91059），都是这期录制的，其中言菊朋、徐碧云、裘桂仙、卧云居士、陈德霖、杨小楼、荀慧生、马连良是此次在北京灌制的（编号90042-90152），其他如梅兰芳、姜妙香、王凤卿、谭小培、谭富英、金少山、杨宝森、潘雪艳、贯大元、程艳秋等，均在上海灌制。其中杨小楼先生和荀慧生先生灌制时间与模版编号同为先后，据此推测，马连良此期唱片应在2月中旬（己巳正月）灌制的。马连良共灌制钢针唱片五张半，由于蓓开公司唱片均在德国制片，由上海运香港报关出口，然后再运回国内，往返时间很长，故此次所灌唱片共分五期发行，其顺序如下：一捧雪头二段、焚棉山汉阳院合一张（以上两张1929年10月27日发行）、朱砂井头二段（1930年1月7日发行）、大红袍甘露寺合一张（1930年4月10日发行）、广泰庄头二段（1930年7月28日）、审潘洪（与王又宸先生御碑亭合一张，1931年3月19日发行）。以上唱片虽然发行时间跨度很长，但通过对片头报名及模版号的考察，确定为同一时期录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是扶春社时期（1928年8月-1929年6月），所以蓓开唱片的琴师依然是胡子元先生，鼓师为泉玉泉先生。其中《大红袍》一剧是扶春社时期重点排演的一出戏，于1928年12月15日（头二本）、16日（三四本）、1929年1月27日（五六七八本）白天首演于中和戏院，根据王瑶卿先生当年和贾洪林先生的演出本，由蔡荣桂先生重排，并添置了新行头。除此剧为当年新排演剧目外，其他如广泰庄（由秦腔翻演，1925年2月8日白天首演于华乐园）、焚棉山（1927年11月10日白天首演于华乐园）等，和1928年为胜利公司灌制的剧目一样，都属于“重排改良”的马派名剧。
美国开明唱片公司，1929年4月创办，根据1929年4月26日《罗宾汉》及1930年2月27日《大晶 报》、3月30日《申报》有关报道，当时唱片公司似乎须事先收录唱片到法定数量（二百张），才能设立公司。因此开明唱片公司直到1930年2月才算正式成立，其唱片由瑞（士）商瑞康洋行总发行，技术及技师都是美国的，由美国白伦司维克（Brunswick）唱片厂制片，所以这家中瑞合资的唱片公司在广告上称自己是为“美国开明唱片公司”。开明这个名字是上海评剧家徐慕云起的，徐从高亭转到开明，负责收音工作，旋即由评剧家刘豁公继任。
1929年11月12日至1930年1月18日，马连良受聘出演于上海荣记大舞台，《大晶报》12月18日报道，马连良12月17日应开明公司之请，灌片七张，分两天灌制。按照发行时间顺序目录为：青梅煮酒论英雄头二段一张、白蟒台火烧藤甲兵合一张、哭周瑜舌战群儒合一张、十道本男起解合一张（以上四张1930年6月1日发行）、马义救主阳平关合一张、武乡侯头二段一张（以上二张1930年9月8日发行）、三顾茅庐黑驴告状合一张（1931年1月21日发行）。原计划灌制除三害一张，改为青梅煮酒论英雄一张，这是件遗憾的事情。除三害也是扶春社时期新排的，那时叫应天球，1929年1月20日白天首演于中和戏院，以后很少再演出。这次灌的火烧藤甲即马先生1925年和胜社时期排的全部祭泸江（又叫化外奇缘），是此次在大舞台期间重又排演的早年名作。
1929年9月4日，原来的扶春社改组为扶荣社（1929年9月-1930年6月），由马先生和荣蝶仙先生合组，根据《大晶报》9月6日报道，马先生组织扶荣社时，琴师胡子元先生辞去，改聘赵桂元先生承乏。此次出演大舞台，即携赵、乔（玉泉）南来，故开明唱片的琴师为赵桂元，鼓师为乔玉泉。赵桂元先生此前先后为王又宸、朱琴心、黄桂秋三位先生操琴，马与朱黄二人分别在和胜社、春福社、扶春社时期合作，排了许多戏，1928年4月春福社搭上海丹桂第一台演出时，赵即担任黄桂秋先生的琴师，因此对马连良的唱腔比较熟悉，也是马挑选他的原因。胡子元先生是贾丽川先生的徒弟，原也唱老生，倒嗓后改场面，从马连良1921年底出科出演城南游艺园起，即为马操琴，也是马派发展期的一位重要人物，胡辞班后为坤角刘又萱操琴。

七、1930年

本年分别在上海为大中华留声唱片公司灌制钢针唱片六张，在北京为亚尔西爱胜利公司灌制钢针唱片六张。
马连良1929年11月12日至1930年1月18日，分别和坤角胡碧兰、梅兰芳先生合作，出演于上海荣记大舞台，沈睦公先生还帮他编了一本集子——《温如集》。在此期间，上海大中华留声唱片公司经理王寿臣、徐冀请票友谢葆生先生为介，以万金之代价，请马连良灌唱片。据《大晶报》1930年1月9日、《申报》1月14日报道，1月9日午夜，马连良在大舞台结束《盗宗卷》演出后，与马富禄、于莲仙两位先生一起驱车赶往提蓝桥大连湾路701号（今大连路惠民路）大中华留声唱片公司录音，这三人在科班时最友好，这次灌制唱片也是一种纪念吧。正好大中华公司刚从英国BBC购入新式收音机，马连良首当其选，所以大中华公司广告说自己是“马连良之艺术良友”。由于此时马先生嗓子已复元，高音浏亮，为防止炸音，根据友人建议，确定一定距离，且略微降低调门，以求圆满。共灌制钢针唱片六张：天雷报一张（马富禄先生合）、六出祁山一张、乌龙院磐河战合一张、断臂说书白蟒台合一张、骂曹取南郡合一张、珠帘寨马义救主合一张。同时，马富禄先生灌了扫地挂画、断臂说书各一面，与于莲仙先生合灌小放牛一张，录制完成即试听样片，双方均极为满意。这次唱片琴师赵桂元，鼓师乔玉泉。大中华公司自己能够制片，以上唱片于1930年1月25日开始发行，可谓神速了。
1月22日，马连良回到北京。上海胜利唱机公司（Victor talking machine Co. of China）于5月份来北京灌制唱片。美国胜利唱机公司1929年10月根据美国地区合作协定，被美国无线电公司（RCA）收购，改组为RCA胜利公司，所以在上海的胜利唱机公司（Victor talking machine Co. of China）1930年早几期的唱片广告就注明“美国无线电胜利唱机合组公司”，直到1930年7月5日才发布紧急启事，宣布改名为亚尔西爱胜利公司（RCA Victor Co. of China），此次赴京收录唱片，便开始以RCA Victor com. of China为名发行 （实际上有点混乱，比如1935年发行的言菊朋捉放曹，还是以Victor talking machine Co. of China名义发行）。根据《顺天时报》5月10日、7月6日关于尚小云、郝寿臣、王华甫等人为胜利公司灌制唱片的报道及荀慧生此次灌制唱片时间推断，马连良灌制唱片时间应该在5、6月间。而且此次灌制唱片中有《讨荆州》一面，即全部《取南郡》中一本，重排后，于1930年5月10、18日白天首演于中和戏院（扶荣社），时间上也比较吻合的。
此期钢针唱片六张，共分五期发行，按发行期顺序如下：《夜审潘洪》《三顾茅庐》合一张（1930年9月发行，模版号54236）、《斩郑文》《青风亭》合一张（1930年10月发行，模版号54263）、《洪羊洞》《龙虎斗》合一张（1930年10月发行，模版号54265）、《草船借箭》《讨荆州》合一张（1930年12月发行，模版号54280）、《奇冤报》头二段（1931年3月发行，模版号54321）、《秋胡戏妻》《渭水河》合一张（1931年9月发行，模版号54353）。由于胜利公司唱片是按照发行时间，不象百代、高亭公司，按照演员录音顺序来编号，所以存在同次录音唱片编号不连贯的现象，这在尚小云、郝寿臣、荀慧生、王芸芳、王华甫、林树森等唱片上同样存在。比如尚小云先生唱片（1930年5月灌制）分四期发行（1930年9、10、12月、1931年3月），郝寿臣先生唱片（1930年5月灌制）分三期发行（1930年9、10、12月），荀慧生先生唱片（1930年5月灌制）分三期发行（1930年10、12、1931年3月），王芸芳先生唱片（1930年7月2日灌制）分四期发行（1930年10、1931年3、9月、1932年1月），就连王华甫先生1930年6月里灌的《拾金》和《忠孝全》（董俊峰、孟润泉合），也分两期发行（1930年12、1931年3月），而董孟合灌《群英会》唱片1931年9月期发行，这些都是胜利公司“计划按月出片”的结果，所以这六张唱片都是1930年5、6间灌制的，琴师为赵桂元、鼓师为乔玉泉。
胜利公司这六张唱片中，《三顾茅庐》1928年12月8白天首演中和戏院，连演两天，原定张鸣才先生扮演刘备，实际演出时改张春彦先生，当时讲究布景，戏里有茅庐草舍及雪景等切末。《洪羊洞》于1930年3月8日白天出演于中和戏院（扶荣社），《渭水河》在1927年底和郝寿臣先生合作后就没再演出过。而《奇冤报》、《龙虎斗》则从未在舞台露演，《龙虎斗》这类红净戏也是他老师蔡荣桂先生当年擅长的剧目，估计当时是打算排演，所以就灌了一段唢呐二黄，虽没露演过，从中也证明了景孤血先生对马连良的赞叹——“真名伶无不能”。

八、1931年

本年分别在上海为英商东方百代有限公司灌制十二寸钢针唱片六张，在北京为上海蓓开唱片公司灌制钢针唱片六张，为上海高亭公司灌制钢针唱片五张半。
马连良1930年12月11日离开北京，去上海参加堂会演出。据《大晶报》12月18日报道，此次南下除马先生外，还有业师蔡钰亭（荣桂）、场面乔三（玉泉）、琴师赵桂元等共九人。这次堂会马连良和梅兰芳先生再度联袂，于12月21日、22日合演了《法门寺》、《甘露寺》和《探母回令》三出戏，深受好评。《大晶报》1931年1月21日、《大报》1月24日报道，上海英商东方百代有限公司于1月20日午夜，邀请梅先生与马连良合灌《宝莲灯》、《探母》等。根据1931年8月24日百代公司发行广告，此次和梅先生合灌唱片二张：《打渔杀家》一张、《宝莲灯》《四郎探母》合一张。
堂会结束后，上海荣记大舞台挽留马连良，与杨小楼、新艳秋合作演出，从1月23日到2月12日辍演，打炮戏御碑亭（与新艳秋合作），杨小楼先生还同马连良合演了全本汉阳院（1月24日、2月8日）、八大锤（1月25日）、晋楚交兵（1月28日）、全部借东风（1月30日）、全本借赵云（2月1日）、八蜡庙（2月3日）、全本甘露寺（1月25日、2月6日）、要离刺庆忌（2月10日）、青石山（2月12日）。演出期间，英商东方百代有限公司特请马先生再次灌制唱片。根据《大晶报》1931年2月9日报道，灌制时间为2月7日，根据百代公司广告目录，共灌制钢针唱片四张：《盗宗卷》《铁莲花》合一张、《御碑亭》头二段一张、《四进士》《洪羊洞》合一张、《南阳关》《乌盆计》合一张。以上唱片，包括和梅先生合灌的两张，于1931年8月24日发行。
1931年5月初，上海蓓开、高亭两家唱片公司再次共赴北京收灌唱片（京剧、梆子、曲艺、民乐），蓓开方面由田天放、郑子褒两位先生率领，高亭方面由徐小麟、苏少卿两位先生负责。此次收片工作，根据《大报》报道，收音人员于六月初回到上海，所谓“留平津四十日”。据《梨园公报》6月14日报道，马连良5月份为蓓开灌片六张：《辕门斩子》头二段一张（模版号91328/91329）、《状元谱》头二段一张（模版号91326、91333）、《楚汉争》《打严嵩》合一张（模版号91330/91334）、《男起解》《小桃园》合一张（91331/91335）、《安居平五路》《乌龙院》合一张（模版号91336/91332）、《要离刺庆忌》《翠屏山》合一张（模版号91337/91327），共十出戏十二面唱片，琴师赵桂元，鼓师乔玉泉。 由于王少楼、李多奎、朱斌仙的蓓开唱片是5月17日灌的，其模版号从91348开始，而马先生这次灌的《辕门斩子》除在1925年唱过一次堂会和1930年5月4日在天津中原大剧场唱过一回外（都是斩子一折），1931年5月17日在吉祥戏院夜场排了全本辕门斩子（扶风社），当时戏报冠以“首次演唱”，腔和词都经过孙菊仙先生的指正，而《梨园公报》报道中有“辕门斩子唱都不常唱”云云，以此推测，这期蓓开唱片的灌制时间不会晚于5月17日，灌音地点是欧美同学会。后查得郑子褒先生日记，马连良此期唱片于5月13日夜及5月14日下午分 两次灌制，亦证明我的推测大致是准确的。
另外这次灌的《楚汉争》也是扶风社（1930年9月—1948年6月）时期老戏新排的一出，代《焚纪信》，4月30日演于开明戏院夜场，以前演时扮演刘邦，且不带焚信，这次还新制一顶“马派”风格的鞑帽，由李洪福先生配演刘邦，后来王少楼先生也是按这个路子演的。《要离刺庆忌》是老本《鼎盛春秋》中的一本，早年王洪寿、夏月珊、潘月樵、周信芳等先生在上海老丹桂及新舞台经常演连台，马连良则整理为一天演完，1930年3月23日白天首演于中和戏院。《安平居五路》是根据多种老本子重新排演的，得到了孙菊仙先生的指点，因为这是老乡亲当年的名剧，马连良是他的徒弟嘛，1930年10月12日白天首演于中和戏院（扶风社），马连良前演诸葛亮，后演邓芝，当年春福社时期只扮诸葛亮，由张春彦先生扮邓芝。
这次蓓开、高亭唱片均通过铁路，经由西伯利亚运往德国制片，发行速度比原来走海路的六个月提早了一半，以上唱片于1931年9月23日蓓开第六期开始发行。
根据唱片发行广告及高亭公司唱片模版，这次在高亭共灌制唱片五张半：《秋胡戏妻》一张（尚小云合，模版号TEB 591/92）、《四郎探母》一张（尚小云合，模版号TEB 593/94）、《甘露寺》一张（模版号TEB 621/22）、《坐宫》一张（模版号TEB 623/24）、《闹府》一张（模版号TEB 625/26）、《苏武牧羊》一面（模版号TEB 627）。由于高亭公司唱片编号按照灌制时间排序，所以我怀疑这次高亭唱片是分两批录的。
根据《梨园公报》6月14日报道，马连良对记者说，这此蓓开灌片是他本年第二次灌片，第一次是在上海百代公司灌的，并有“当时高亭公司的徐小麟、剧评家苏少卿都在旁边，听了很为满意”云云。可以推测高亭灌片应在蓓开之后，而且杨小楼和郝寿臣先生于5月24日合灌《连环套》唱片，地点也在欧美同学会，模版号是TEB605-608，而《全民报》6月3日报道“雪艳琴近日在高亭灌制唱片”云云，其模版号609-614，再者，这次高亭片中马连良灌了一面《苏武牧羊》，马连良1923年5月13日就陪王瑶卿先生在上海亦舞台演过，那时叫《塞北奇缘》，从胡阿云上殿开始演起，马连良这出戏排了半年，耗了许多心血，5月23日首演于吉祥戏院夜场（扶风社），连演两天，6月5日马连良同雪艳琴女士一起离京赴沪，所以这期高亭唱片尚小和先生合灌的两张应是在5月18日-23间灌的，后面三张半是5月底到6月初灌的。灌音地点是南河沿欧美同学会，胡琴赵桂元先生，鼓师乔玉泉先生，以上唱片1931年9月20日开始发行。

本贴由扒台帘于2006年4月05日21:51:50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