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剧亟待救援

在这个所谓新媒体的时代，许多地方戏曲有幸的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幸的早成了“遗体”，乃至湮没无闻。粤剧也不例外，严重点可以说是处于苟延残喘期。如何振兴粤剧的生机或延长它的寿命？近些年来，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者和实践者，提出了动态性或生产性保护等思路，意在扶大厦之将倾，也有人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本版特刊登以下文章，欢迎读者继续来稿发表高见

曲高和寡 粤剧待救援

粤剧有两个特点。一是受众面较窄，有欣赏习惯的仅粤方言群体。不像京剧开阔浩荡，大半个中国都在唱，而且一唱起来激越回荡，声闻三里，更兼有同样激越的京胡相伴，令听者欲罢不能、心驰神往；也不像越剧、黄梅戏，此二剧涵盖安徽、江浙诸省大域，其众也多，其音也袅。

粤剧第二个特点是其艺精湛。粤剧经过200年的磨洗，无数音乐奇才迭代苦心钻研修炼累积，其曲韵到上世纪60年代，即四十年前已达至极佳极完美的境地。有如500年唐诗、300年宋词，后人不管如何努力，都已经无法再逾越当年攀达的艺术顶峰。不客气地说，如果你谙熟粤剧，肯定会说，与粤剧相比，仙音不外如是。她确实是至纯至美的艺术结晶，如石头中的钻石，动物中的熊猫，植物中的高山杜鹃。

于是便出现今日之尴尬事：每年春晚，央视一套均有京剧上台，黄梅戏越剧也偶尔露脸，但粤剧却无人理睬。很多粤剧爱好者均感失落。更兼现在粤方言区少男少女，十个听见粤剧九个皱上眉头。粤剧就如柳亚子《咏梅》中对梅花的写照：“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很多深谙粤剧精妙之道的人急了。他们想出很多办法推广粤曲粤剧，有一年甚至把粤剧场设在大学校园，让莘莘学子以2块钱一场的价格观赏粤剧，希望得到年轻知识群体认同。不少报刊也不时刊登呼吁振兴粤剧的文章。近年湛江粤剧名师白云峰过世，其徒何爱莹以鲜花般的年华自杀陪葬，既陪曲又陪人，荒唐中饱含深情，更令不少粤剧迷掩面流泪，呼吁政府施援手改善粤剧伶人的地位和待遇。

但，至今谁都知道，只是不忍心说破而已，粤剧在当今社会阶段，如无一种特殊的救法，慢慢淹没在时而激愤癫狂时而喃喃自语的流行音乐之中是必然之事，或许最多还能拖它个二三十年。

定型定格 三招能成事

事实上，要拯救粤剧并非难事，有以下三条必能成事。

其一是给粤剧举行一次隆重郑重的封顶仪式，正式宣布粤剧已经完成其发展使命，以上世纪某年的粤剧唱腔为标准实行封固。对所有唱腔、流派、乐器、曲调等定型定格，再不接受对粤剧的任何发展或改造。以后所有从事粤剧粤曲工作的艺人，只能在定型的艺术中求精，力求达到或超过前人的表演水准。而不准再去探索如钢琴协奏粤剧演唱之类的非鱼非蛇的艺术，对粤剧进行冻结封顶。

其二是需要政府，省、市甚至县，立一条保护粤剧的百年之法，筹集一笔巨额的粤剧百年基金，使粤剧保护既有足够的法律手段，又有足够资金靠山。

其三是建造一个绝色粤剧院。该院无论在艺术设计、活动空间、地理位置、设施配套均不比西方一年一度新年音乐会的举办地维也纳音乐大厅差她应是广州市的地标，如果设在广州；或是佛山市的地标，如果设在佛山。该院只演粤剧，同时也是粤剧的博物馆和历代粤剧名师的永久纪念地，甚至辟有一块专门的粤剧大师墓地，以彰显身后荣耀。它是粤方言艺术的圣地，是世界所有民族欲了解粤人必到的朝圣场所。

粤剧院里只有艺术而无铜臭，里面供职的艺术家无需为生计奔波为温饱皱眉。粤剧院的院长如大山名刹中的主持，德高望重博大精深。里面的粤剧名伶如各刹中的众僧，晨钟暮鼓专心粤剧。里面的工作人员即使是火头杂工，亦受艺术熏陶，工不离手曲不离口。

借鉴中外 琥珀成明珠

虽然封固令粤剧失去继续发展的生命，却能把整套唱腔风格原汁原味、活灵活现地保留下来。如同在十亿年前一颗硕大的树胶从高处落下，刚好滴在一只蚂蚁上，具有鲜活生命的蚂蚁立刻被凝固，使十亿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可以通过这颗已变成琥珀的树胶，观察到被瞬间冻结在里面的蚂蚁的真实形态。

其实，以封固的形式保存某个历史时段的顶级艺术，并不是绝无仅有之事。最典型的是日本国技相扑，从把运动员强行喂饲得像一只胖鹅，到相扑运动员的服饰、裁判的衣着、一投足一举手的整个游戏过程，无一不是已被冻结，来不得丝毫的创新与改变。要彻底拯救粤曲粤剧，对其实施完全的封固是必须的最重要的一步。也如我在韩国观看过的一项婚礼。其已经被冻结了的繁杂刻板婚仪过程实在让人叹为观止，也让人从中体味到结婚的确是人生大事，来不得半点草率。

去年三月三接到一苗族朋友发来的信息，说他们唱歌跳舞玩通宵。我去过他们的家乡，是散落在山坡上的一百几十户人家，既无路灯也无水泥路面，多数人还是光着脚板走路，但依然不妨碍他们玩得开心。他们围着火堆，跳着简单的圈圈舞，唱着不知几十年的老歌，喝酒吃肉，一种最原始的艺术也因为封固而继续延续着生命。

如果我们能做到以上三条，再把粤剧保留100年应该没有问题。很有可能，它会像日本相扑运动一样，因封固而更有魅力，更易被人接受和流传。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粤剧在每个粤人的生活中可能依然不占多少位置，却肯定是皇冠顶上的明珠，佳人手上的钻石，在不同的社会阶段，人们都会承认它的价值而给予更悉心的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