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毛爱莲”三个字在我心中是神祗,是图腾。

我的老家在襄县城关镇文明街,距县城内惟一的剧院不远。街坊大多是戏迷。夏日,大伙在路边乘凉闲聊,我便从那里听到了与毛爱莲有关的故事。

有一年冬天,毛爱莲的戏在许昌演出。我的一位邻居吃罢晚饭后,带条被子赶到许昌,在大众剧院售票口前等了一夜,终于买到了票。

还有一位邻居自诩跟毛爱莲说过话。大家说他瞎吹,他却一本正经说是真的。人们问说了什么,他说:“我往漯河跑生意,正巧跟毛爱莲的戏班同路,毛爱莲骑头毛驴走在我旁边。那天天阴着,我说:‘今天看样子要下雨。’毛爱莲说:‘真的?’这不是毛爱莲跟我说的话吗?”大家一听,哄地笑了,但还是详细追问毛爱莲离他多远,毛爱莲说话的声调跟在舞台上是否一样,等等。

除了故事,还有民谣:“破上半年不吃盐,也要看看毛爱莲。”“看了毛爱莲的戏,一辈子不生气。”……

那时我只想:我什么时候也能见见毛爱莲,那该多好呵!

八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毛爱莲老师。

一位堂兄从部队转业,等待安排工作。他是个孤儿,就寄居在我家。这天,他从外边回来,一进门,就兴冲冲地对我父母说:“叔、婶儿,毛爱莲的戏来了!我托武装部的战友给弄了几张票,咱今晚去看戏。”

我一听,高兴得跳了起来,催母亲快做晚饭。

吃罢晚饭,我随着父母和堂兄,怀着朝圣般的心情走进剧院。

我们是提前进场的,可剧院里早已坐满了人。那时剧院卖站票,两侧也是人头攒动。

那次演的是《火焚绣楼》。毛老师一出场,观众似乎精神一震。有人小声说:“毛爱莲!毛爱莲!”

那晚,我第一次知道了戏剧竟有如此令人陶醉的唱腔。

我之热爱戏剧,就滥觞于那次看毛老师的戏。

1975年,我与毛老师有了第一次合作。

许昌地区举办戏剧创作培训班,每个市、县参加一名作者,炎心和我就是从此相识的。我们搞了几个戏,其中《连心桥》由许昌地区豫剧团演出,并由鄢陵县豫剧团立本,代表许昌地区参加了河南省文艺汇演。《会计新歌》准备让地区越调剧团立本。越调团在开封演出,我和地区文化局的一位同志一道赴汴。

晚上,剧团演出《沙家浜》。毛老师没有出场,而观众却在争论饰演沙奶奶和阿庆嫂的演员哪个是毛爱莲。可见毛老师的名字深入人心。

第二天上午,剧团领导、业务骨干参加通本,毛老师也参加了。我读了剧本后,大家提出意见,毛老师也谈了自己的看法。有人当面批驳毛老师。大概是因为当时正在文革中,毛老师属“三名”、“三高”,在受批判之列,所以别人不大尊敬她。

我和毛老师的第二次合作是1991年为她写传记。在采访过程中,毛老师平易朴实的作风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作品后来发表在《名人传记》上,那一期的封面用的也是毛老师的照片。这次相处时间较长,我们之间建立了较为深厚的感情。

1996年,我和毛老师有了第三次合作。一家中外合资大型企业进行对外宣传,邀我为他们写了一些节目,想找档次高的演员演出。我便找到毛老师。其中有一个小品,毛老师积极为我物色演员,分配角色,进行排练。我特为毛老师写了一段唱词,毛老师欣然接受。

第四次合作是在三年后。著名书画家陈天然先生捐资二十余万元,为水源奇缺的家乡打井。举行揭碑仪式时,我们组成艺术团到他的家乡巩义市柏沟岭村义演。我的身份是编剧,毛老师是演员。

炎心同我编著《越调皇后》、《毛爱莲》、《许昌越调》等书,并帮助毛老师申报国家级非遗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使我有了与毛老师的第五、六、七、八次合作。经过更深入的了解,我对毛老师的德与艺有了更为明晰的认识,也更增加了对她的敬佩之情。

毛老师温柔敦厚,从不发火,说起话来也像是“小蜜蜂在笼内哼呵哼呵往外边哼”。她口碑很好,不会耍权术、搞阴谋,靠的是人格魅力。

毛爱莲老师德艺双馨,堪称良师;她与我感情甚笃,可谓益友。

而今,越调巨星一颗颗陨落,只有毛爱莲老师硕果仅存。拭目看今日越调剧坛,“小秀卿”春色满园,“小爱莲”点绛难觅。毛爱莲的声腔艺术目前仍是空前绝后。国务院将毛爱莲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我们应很好地挖掘、整理、保存毛爱莲老师的舞台艺术,让这朵奇葩盛开在中国文化史之苑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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