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机会在石家庄看了河北省梆子剧团上演的新编历史剧《长剑歌》,由于是家乡戏,燕赵悲歌,苍凉萧瑟,看得听得过瘾,而其内容很有个咀嚼头,时隔两个月了,回味起来仍然嗟叹不已。
戏是写辛弃疾的一生的。一个词人不好写,舞文弄墨,推敲斟酌,缺少动作性与悬念。但是辛弃疾不同,他不但有抗金救宋的诗词,而且有这方面的雄图、行为、智谋与武功,还有追杀叛徒的辉煌记录。
但他毕竟穷其一生没有得到一展救宋身手的机会,他一辈子连一次真正的抗金战役也没有打过。他打过一仗,却是针对农民起义军的。
《长剑歌》最大的悲剧性与缠绕性在于突出了辛弃疾依靠南宋朝廷却又始终依靠不上的深刻矛盾。要抗金,仅仅靠“非政府组织”是办不到的,抗金救亡的资源是掌握在南宋朝廷手里,所以辛远离家乡投奔南宋。然而南宋朝廷偏偏是那样地不争气,压迫人民投降外敌,精于内争怯于对外,昏庸腐化不思进取。最最动人的场面之一是辛老年以后还在等待圣旨,等待征召,听到马蹄声就激动起舞,以为是征召他去参加抗金救亡的大业的旨意到了。然后马蹄声渐渐远去,他只能颓然地喊一声“拿酒来!”辛词人就这样等了一辈子。
想想中国历史上有多少满腹经纶、一身文韬武略的爱国志士在对于圣旨和征召的苦苦等待中蹉跎终生,一事无成,怎能不令人痛哭无声!
辛弃疾还乡务农以后回答小童的问题一节也有同样的尽在不言中的悲怆。他年轻时怎么样成立义军,怎样抗敌杀叛,怎么样渡江来到了抗金的大后方,都讲得有声有色,然而,他经不住小童的一连串“后来呢?”“后来呢?”的追问。
其实岂止是辛弃疾,古往今来,有多少有过辉煌的开篇的仁人志士同样也能有辉煌的“后来”?有头无尾,是多少仁人志士的宿命!
剧中虚构的词人的红粉知己江贞的故事更是惨烈无双。他们共同在敌后抗金,相知相爱,而到了大后方以后,双方失散。由于贪官污吏的横行,江贞成了“造反有理”的起义领导人,而辛却奉朝廷之命对其诱骗清剿,最后亲自下令将其处死,令人扼腕,令人顿足,令人永远煎熬!
寥寥几笔,还写了辛的一位朋友——有鉴于朝廷的昏庸而投奔了金人的思渊。思渊最后也是一生潦倒,深悔蹉跎,作为一个变节者、流亡者,思渊能有什么下场呢?辛在关键时放了他一马,留下了他的命,已经算是他的万幸了。
而戏剧演出的艺术经营也是值得赞美的。它综合了多种艺术形式与表现手段,有的类似影片上的武打,有的类似《哈姆雷特》的召灵术,有的类似魔术的大变活人,使古老的河北梆子好看了许多。
但它毕竟不是一个图热闹的大制作,它有热度更有深度,它使你在喝彩之余还会有所琢磨,有所嗟叹。我愿向它的主创人员特别是导演边发吉同志表示热烈的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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