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不换形——潮剧国家一级作曲家郑志伟谈马飞对潮曲的继承创新

 6月13日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日,广东潮剧院和市政协岭海丝竹社将联合举行学习和纪念马飞先生的活动,本地媒体对此作了报道,一时间,获得海内外关心潮剧人士的高度关注,并产生了强烈的反响。

最近,笔者专门约请潮剧国家一级作曲家、市政协岭海丝竹社顾问郑志伟,请他谈马飞对潮曲创作的继承和创新。郑志伟充满敬意地谈到马飞在潮剧音乐上的突出贡献,他尤其欣赏马飞在坚持传统上勇于创新的精神。他说,马飞的作曲艺术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即“移步不换形”。如何理解呢?这句话是京剧表演大师梅兰芳对自己提出的艺术要求,是一种激励自我创造的追求,有形改而神不变的意思。这里正是借这层意思来赞赏马飞的艺术成就。其实,不墨守陈规,勇于创造的艺术家都是如此执着的。

以音乐塑造戏魂

郑志伟说,戏剧离不开音乐,但音乐绝对不是附庸,有一句话说得好,“音乐是戏剧的灵魂。”可见它的至关重要。不过,不是所有的音乐人都能够做得好的。他说,我们考察马飞先生的作品,却是当之无愧的。马飞常说,唱、做、念、打构成戏剧四要素,为什么唱在首位?就是唱是戏剧的灵魂,它主宰舞台的节奏,调动人物的情绪,更牵动着剧场的气氛。所以,马飞先生是以生命的燃烧,来点亮音乐的创作的。

郑志伟举例说,《扫窗会》中王金真有这么一段唱词:“正是愁人来听寒蛩语,满腹离愁向谁告”,至“待妾身悄悄来扫,(我就)悄悄来扫”时,许多观众都禁不住要心酸落泪,那凄楚的音乐感人至深。这段唱腔是马飞创作的经典之作,他把音乐的力量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与人物的情绪、动作融于一体,制造出一个动人的戏剧场景。

说到此,郑志伟意犹未尽,又举马飞在创作《大难》中五娘和益春的对唱为例,说其中的:“哎益春,吾个益春,吾的心中之事,你也知机”、“告阿娘听说起,许陈三病重昏昏迷”,他是以音乐为笔巧妙地把不同身份和性格的人物惟妙惟肖地描绘出来。

因此,郑志伟赞赏地说,这是多么完美的潮剧音乐创作啊!马飞先生真是潮剧界独树一帜的音乐奇才。

活用曲牌创新腔

郑志伟对我说,谈到马飞的潮曲,有一个十分鲜明的特征,就是不泥古,敢创新。马飞精通传统音律,但他勇于开拓创新。在创作中,他既尊重传统,遵循南戏声腔的规范,又大胆吸收兄弟剧种及民间音乐元素,丰富了潮剧的音乐内涵,因此,在潮剧声腔曲牌套曲、曲牌联缀的基础上,他创建了具有个人风格的潮乐体系。郑志伟说,我还记得马飞先生有一句口头禅:“传统牌子可以有‘草鞋踏’,我们怎么不能创作‘皮鞋踢’?”这虽是玩笑的话,却正证明了他身上强烈的创新意识。

之后,郑志伟又略举了两点说明马飞活用曲牌创新腔的艺术特色。他说,其一是一曲多用。比如传统曲牌“金鸡跳”,传统上多用于沉郁、愁苦、哀伤的情绪,如传统锦出戏《李三娘·井边会》里唱段“肩挑桶儿泪阑干”中“风霜偏袭单衣人”一句最后“单衣人”三字后的长腔,就是“金鸡跳”曲牌的典型腔式。而马飞先生在《告亲夫》中创作颜秋容“忆绣阁话别”那段,同样用此曲牌,却表现出更加丰富和细腻的内容,如“两情依依”之“依依”拉了一个长腔,表现的是深情的回忆,其中有甜蜜也有忐忑不安,配合着对盖良才的观颜察色,就有着更加丰富的内涵了。其二是活用传统曲牌。例如“石榴花”是潮剧传统曲牌,也是节奏最慢,字少腔多的8/4拍子腔调,只见过运用在锦出戏《断发记·拒父离婚》中,表现戏中主角李德武含冤受屈,无辜被判充军,与妻诀别的凄恻情绪,曲调逶迤漫长,一唱三叹,整个曲调很沉闷,有“潮剧水磨腔”之谓。马飞觉得已不符合时代要求了,就大胆进行改革,于是加快了曲调节奏,使它成为一个新的板式,他有意识地加入抑扬顿挫和休止处理,曲调因此有了新变化,可以说改革是很成功的。后来用在《香罗帕》的主角蕊珠的唱词上,“满园春色,百鸟声喧。黄莺娇啭逗人意,杏枝如画,芳草鲜花红绿辉映,蜂儿飞旋,紫燕双双。”完全是不同的旋律,活脱脱写出少女憧憬美丽爱情,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喜悦,轻快、抒情,哪里还会沉闷?从马飞对“石榴花”的改写,我们可看到他作曲时的慧心巧思。

独创新腔费苦心

郑志伟告诉笔者,马飞对潮剧音乐的突出贡献,最重要的还是,体现在他独特意义上的创造,这也是最值得后人学习之处。

郑志伟说,马飞先生曾在一篇《漫谈戏魂》中如此写道:潮剧是一个既古老但又是很年轻的剧种。说它古老,是它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说它年轻,是它有很强的生命力,在漫长的历史潮流中,它能适应各个时期的多方需求,逐步丰满自身。

郑志伟说,正是基于这种清醒认识,在潮剧众多作曲家中,马飞先生尤其强调推陈出新,在这方面上,他是旗帜鲜明的。郑志伟说,主要体现在他对现代潮剧唱腔的设计上,无论《南海长城》,还是《龙江颂》、《迎风山》等,都打破传统程式的桎梏,与时俱进地表现出新的旋律和节奏美,更能展现具有时代精神的人物形象。

于是,郑志伟为我举了马飞创作的现代潮剧《迎风山》里林英的唱词加以说明,其词是:“登山那怕山岭高,走路就要走到头。迎风山上,种的是社会主义的栋梁木;迎风村人,走的是社会主义阳光道。”郑志伟说,当时,马飞为此谱曲可谓是煞费苦心的,他先用了三板慢,结果不理想;又用了两板中速式,还是不满意。他非常纠结。后来,经过硺磨,他才找到灵感,觉得必须把重点放在“那怕”两字上,便突破了传统格式,特别为它配上有力的腔调,终于创造出一种较理想的新唱腔来。

接着,郑志伟又举了《龙江颂》为例,说这回马飞运用了“金鸡跳”的腔调,却不是照搬旧模式,而是加以合理改造,使腔调更具张力。如在“往事历历如潮翻”中,“历历”两字用长腔,而把“如潮翻”三字安在特征腔句尾部,切去煞句,再用“死站锣经”过度,很好地表现了剧中人物的情感。这虽是小调整,却具大手笔,它使整个曲调发生了质的变化,更具时代意义。

最后,郑志伟说,马飞先生是潮剧界一个说不完的话题。

是啊,作为一代潮乐英才,马飞对潮乐作出的贡献,和勇于创造的精神,与他所创作的名曲,都将永远活在潮剧的音乐史上。

马飞在现代潮剧《龙江颂》唱腔的设计上,与时俱进地表现出新的旋律和节奏美 陈玉盛 供稿

马飞在潮剧《告亲夫》中创作颜秋容“忆绣阁话别”那段有着更丰富的内涵 陈玉盛 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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