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潮剧演员范泽华,1953年从艺,195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汕头市政协第五、六、七届委员。被誉为“青衣泰斗”,反串小生、老旦等多种行当,塑造了几十个生动感人、迥然不同的艺术形象,尤以《刘明珠》中的刘明珠最为脍炙人口。
痴迷潮剧侬心焦 团长慧眼识英才
1952年,泽华和邻居同样挚爱潮剧的方惠妆等三个青葱少女,听说汕头招考演员,偷偷地在揭阳乘船上汕头,一路辗转奔波地赶到位于汕头德安里的潮剧办事处考试。
教戏先生是卢吟词,先教她们唱《梅亭雪》中的唱段:“风柏松声侬心焦,愁人辗转寂寞无聊,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三人很快就学会了,都唱得高昂且清脆。
意想不到的是,泽华的两个哥哥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强行把她带回洪阳。
回到家,泽华心里扑扑跳着,思忖着下来将是一场暴风骤雨般的打骂,她战战兢兢地挪入客厅,头低低地垂着,不敢看母亲。
屋里鸦雀无声,厅正中坐着愠怒而威严的母亲,她是全家的主心骨。终于,妈妈慢慢开了口:“恐怕饿坏了吧,去吃饭,以后绝不许再做这样的事。”缓慢而亲切的话语虽不多,但在泽华听来如同“圣旨”,她如释重负,头像捣蒜头似地点着。
翌年夏天,汕头怡梨潮剧团到洪阳演出,痴迷潮剧的范泽华又心动了。长了一岁,她不仅嗓子更甜润,而且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俏姑娘。隔壁戏院传来的悦耳弦丝、婉转潮曲、锣声鼓点,把痴迷潮剧的她撩拨得坐立不安,她又一次走进潮剧团考试。
教戏先生黄秋葵老师仔细打量着这个勇敢而内秀、开朗而质朴的女孩:鹅蛋脸、莲角嘴、笔直微翘的鼻梁、含笑的小酒窝......落落大方,对答如流。
又是一曲“风柏松声侬心焦.......”对这段耳熟能详的“考试曲”范泽华唱得更加婉转动听、玉润珠圆。拉弦师傅把调子一再调高,让范泽华一唱再唱,她越唱越动听:歌甜人靓,无可挑剔!她被录取了。
泽华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在解放初是十分难得的机会!愁的是怎么做妈妈的思想工作呀?
团长陈木城闻知泽华妈不同意,便亲自上门家访。经过细致交谈,母亲终于同意了。
1953年盛夏,范泽华踏上潮剧之路,其时,芳年15岁,正是豆蔻年华。
老师无私勤栽培 四功五法苦学艺
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范泽华苦练“四功”、“五法”。天刚蒙蒙亮,她就起床苦练,先练行步,有快步、中步、慢步、碎步、横步等步法。别看这些看似简单的步法,每一个都需练上几百次上千次,练得脚磨起泡,七点半才拖着酸痛的双腿回剧团蹲在地上集体吃粥。八点半又开始学戏,开始是师从黄秋葵老师,之后又师从杨广泉、黄玉斗、郑仁正、卢吟词、马飞、林银门、郑炳炎等师傅。
范泽华说:“在学艺道路上,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启蒙先生黄秋葵、教戏先生卢吟词和马飞这三位老师,他们都是出名的高师、严师。”
卢先生教范泽华练“眼神”。他拿着一根筷子,兜着圆圈,眼珠跟着圆圈转,这是卢吟词的绝招,他做着示范给范泽华看,然后叫她自己对着镜子练,他再来检查验收。经过无数次练习,范泽华终于掌握了各种眼神的表演,笑、怒、悲、含情脉脉,都生动传神。
范泽华回忆:“剧团多次选我上京、沪、穗学习,记得一次是在1961年,专门上北京到北昆剧院学习小生行当,由著名表演艺术家白云生的高徒马玉森授教。当时正遇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活比较艰难,每个成年人每月供应24斤大米,我们上京,剧团补贴到30斤,每周吃二顿大米饭,平时吃窝窝头、黑面等,菜汤是没有油的,汤水里飘着几片青菜,我们戏称为‘洗锅水’。”
“最苦的是没能洗澡,同到北京学习一共12人,我们住在樱花斜街一家很简陋的招待所,没有浴堂,这对我们汕头人来说真是苦不堪言,更何况我们天天要练功,整天汗流浃背。所幸的是吴南生先生和喜欢潮剧的北京市副市长王昆仑先生是好友,特地写信请他关照我们,他老人家常在周日让我们上他家,轮流在他家的大浴缸里洗澡,还请我们吃饭,这在当时对我们来说是最高档最贴心的招待!至今我还记忆犹新,念念不忘、感恩在心!”
范泽华进团以来,一直坚持刻苦学习,认真演戏,堂正做人,在团里上上下下都口碑甚佳,进入剧团才三年,她就被吸收为共青团员,1958年11月28日,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这在当时是凤毛麟角!
舞台难得多面手 青衣生旦样样能
范泽华出演的处女剧目是折子戏《樊娇夺后》,后陆续塑造了尤二姐、穆桂英、春香、孟丽君、庞三娘、李三娘、刘明珠、江海生、欧阳子秀、刘彦昌、江姐、沙奶奶等几十个个性鲜明、形象各异的主角,青衣、小生、旦角都惟妙惟肖,古代戏、现代戏都能演,这在潮剧界中是十分难得的!
《哭坟》一曲广为流传。首句“疼彻孺怀,泪洒尘埃......”一开始就扣住观众的心弦,“怀”字和“埃”字,唱得委婉真切,观众一下子被带入戏中,情不自禁泪水流淌。《刘明珠》1963年开始拍摄电影,1964年完成全剧拍摄工作。因历史原因,直到1977年才与观众见面,《刘明珠》受到观众的狂热追捧,在海内外上演引起轰动,出现了“倾城争看《刘明珠》,闾里都说范泽华”的盛况。
范泽华演小生也潇洒自然,风度翩翩。她苦学小生的步法、水袖、肩功、眼神、念白等基本功。不要小瞧这看似简单的行步,里头大有学问呢!每迈一步,分析开来竟有五个步骤,即“提、抬、送、收、跨”,行外人是看不出这些门道的。
首先是“提”,即是提起脚后跟;第二是“抬”,即抬起脚尖,离地面不超过二寸;第三是“送”,即脚掌朝外朝上迈出半步;第四是“收”,即脚掌向下收回原位;第五是“跨”,向前迈出一步。
“这才完成一步的动作,行话叫‘不丁不八’,即不像‘丁’步,又不像‘八’字。”这只是迈步之前的预备动作。
范老师放了《香罗帕》碟给我看:只见剧中小生欧阳子秀,风流倜傥、气度不凡、才华横溢、玉树临风,他两脚一迈,两袖一甩,两眼炯炯有神,器宇轩昂,把千金小姐迷得春心荡漾、魂不守舍、欲罢不能。
年轻的范泽华演“老人”,同样惟妙惟肖,令人叫绝!为更准确表演现实生活中的老人,她深入社区、农村,仔细观察老人的姿态、行步、神情,她观察到有的老人走路时,身子不是向前倾而是向后倾,双手张开,以求平衡。这个动作被她生动地表演出来,演活了一个真实有个性的老人,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猫着腰、拄着拐杖、一步一颠”式地演老人。
落红不是无情物 化作春泥更护花
上世纪70年代后期,正当艺术高峰、炉火纯青的范泽华突然失声,这对于一个原本嗓子玉润珠圆的演员来说是何等的打击!嗓子可是演员最重要的本钱呀!她四处求医,剧团还特批让她上京治疗,但效果甚微。
为此,演艺生涯正值日在中天、年刚不惑的范泽华无奈地离开了舞台,被调到汕头戏曲学校任副校长。
在戏校,她担负艺术、教学的管理工作,还担负着繁重的“专业课”,范泽华向学生传授了《芦林会》、《磨房会》、《思凡》、《安安送米》等多个折子戏,其中,《安安送米》是她自己作曲和导演的。
1994年,应新加坡南华儒乐社和香港同乡会的邀请,范泽华率戏校的少年潮剧团赴香港和新加坡演出,演了十多场,场场爆满,戏迷们早就神往“刘明珠”,每晚上演后,不肯离去,强烈要求一睹戏台下“刘明珠”风采,齐喊:“我们要见范泽华、我们要见范泽华!”
范泽华在戏迷们的强烈要求下,迈着轻盈的步伐,出来和观众见面。戏迷们“刷”地全站了起来,睁大眼睛,目睹“暗恋”已久的“刘明珠”;谢幕回后台的她,又再次出来,向观众致谢。驰名海内外的潮剧老戏骨男“老旦”洪妙先生,伸出大拇指称赞:“泽华,你人在内,名声在外!”
群芳荟萃的潮剧孕育了范泽华,她无愧于新中国的培养,青年时期是出色的潮剧表演艺术家,中年时期是胸怀大爱的戏剧教育家,老年时期是勤奋好学的诗人。她撰写出版了潮剧专著《舞台内外》、诗集《添花集》,始终坚持着台上认认真真演戏、台下堂堂正正做人的人生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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