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邀去什邡听川剧座唱。只知大概方向,不明具体地点。我辈而今只有打三轮的份,问三轮车师傅去听川剧座唱,在哪里?师傅朗朗笑道:“摆围鼓嗦,晓得,晓得。火爆得很!”行了几条道,绕过几个弯,到了城乡结合部,铿锵的锣鼓声飘入耳际。师傅说:“就在这儿,听嘛,都整响了,巴适得板!老板儿,你慢慢享受,我还要去挣饭钱,不然,也陪你过过瘾。”“你也喜好川剧?”我问他。“啷个不喜欢?我还吼得来几句‘恨杨广斩忠良’、‘明亮亮灯光往前照’嘞!那二年,逢场天都要进城看午场,妈哟!这二年看球不成了!”“那就进去听听嘛,茶钱我管。”“谢了谢了!饭钱要紧。老板快去,可能都唱了两折了。”
简陋的茶舍内,密密麻麻的听众约三百余人,当然,绝大多数都是夕阳红们。有的细细品味,摇头晃脑;有的闭目养神,脚却在打板眼;有的聚目凝神,深恐听漏半字;有的嘴巴张合不停,他在跟着学唱;有的表情丰富,已被剧情牵引;有的已坐在外面的院坝,麻将、听戏两不误。一个大爷催促:“老美女,出牌出牌!”老美女回敬:“慌个屁呀!把这一板听完再打。”——当时“杨广”正在唱“五鸡头”。我问他们,锣鼓声这么大的阵仗,影响打牌不?大爷爽朗大笑:“听惯了!有锣鼓伴奏才赢得到牌!那天一个五锤半我就整了个杠上花,他几个输得瓜眉日眼。今天再等个三锤半,弄个清一色!”
硬场面震耳欲聋,吴家奎坐统子执鼓签指挥若定,几方锣鼓配合默契,丝丝入扣。软场面丝弦悠杨,陈信远为琴师技艺娴熟,京二胡、二胡、盖板子、板胡、哨呐、中阮、萨克斯,乐器配置像目像样。演唱者都说场面过硬,唱起来硬是过瘾!
去晚了一点,没听到第一位演唱。第二位叫张宏勋,他是原什邡、广汉剧团的小生。今天唱高腔《济公得道》的唱段,在“香罗带”的声腔里揉进了洋琴的音韵,又是别有一番风味。结束时加了电视剧《济公传》的“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裟破……”的词,并把它唱成戏歌,激起听众热烈掌声。他说:“在传统的川剧声腔里加进其它戏剧元素,让它更有新意。”罗文钰原是蓥华镇的文化站的干部,有极深厚的文学写作和文艺评论的功底,又是一位资深票友。他唱了《问病》的唱段,华丽的行腔里有好几处似顶板又非顶板的板式,演绎了杨广的风流倜傥荒淫乱伦的丑恶嘴脸。曾勇原是什邡剧团的花脸演员,功架蹬打尤为擅长。他唱了《铡侄》唱段,一声宏亮激越的“哗啦啦铜铡响包勉儿伤”,引来听众阵阵喝彩。李力也是原什邡剧团的武小生,扮相英俊,嗓音高亢,唱腔圆润,又爱自写歌颂新词。他唱了自己写的《高歌民生》(高腔.耍孩儿),记了几句唱词大家分享:“这几年生活大变样,大变样,老百姓个个啊喜洋洋!老汉我今年60以上,精神抖擞满面红光。每天都要晕二两,花生米下洒颗颗香。酒足饭饱坐在客厅上,泡一杯香茶慢慢品尝。边喝茶边把川戏唱,唱了西皮又唱二黄。高兴了编一段新词大家欣赏,我领唱你们大家来帮腔。这些年生活硬是大变样,党中央带领百姓弄小康……”通俗易懂的唱词唱出了听众的心里话,听众能不连连叫好?各位玩友竟相上场演唱了《新辕门》、《三金殿》、《长生殿》、《三娘教子》等唱段,让场面上的乐员和演唱者、听众们都过足了戏瘾。
这是一支由原什邡川剧团党支委、业务副团长吴家奎带领的川剧玩友组织。每周三、六定期聚集,玩友涌跃参与。吴家奎说:“川剧是有深厚的群众基础的,观众爱听,我们就要唱。用这种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把老祖宗留下的遗产传承下去,这是我们的责任。”是的,这是我们的责任,是我们大家的责任。
发表评论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