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年了,想起郝桂荣。
也是年前,他走的。回望郝桂荣离开的日子,快有一年了。
曾经几次想写些关于他的文字,却终因心情太过沉重,不敢触碰他的名字。然而,心里一直隐隐涌动着无法回避的思念,直至泪水无声划过自己的脸。
大凡阳高人都知道,在县里二人台剧团有个留着大背头的团长,个子一米八有余,走路稍显驼背,是政协委员。2008年4月阳高举行中国二人台艺术之乡挂牌仪式的时候,郝桂荣的名字与他颇具艺术感觉的形象,为人们所熟知。这时候,他开始成为一个真正的阳高人。他一直说自己是阳高人,因为他祖籍在阳高古城村;他又总说自己是内蒙人,因为他生在与阳高一山之隔的乌兰察布兴和县。自幼在那里长大,酷爱二人台,成年后跟随当地戏班子奔走。据说,因为二人台不景气,跌戏班子无法糊口,他后来还干过石材行业。辗转回到阳高,大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与他一起投奔阳高二人台的,还有池银寿、张玲玲等一批现在已经成为二人台名家的内蒙人。在阳高,还有来自冀北的一批年轻人,他们跟当地人融合汇聚,牢牢生长在富有二人台文化基因的这片热土上,把青春的激情与泪水留给了二人台,培植了阳高二人台这株美丽的奇葩,也写就了阳高二人台的辉煌。说起来,往事历历,弥久于心。
从艺者,年轻的时候靠磨练,中年有了基础则凭悟性。郝桂荣只活到五十刚出头,生命就对他画了句号。他走时,正是他在艺术积累上达到全新境界的黄金年龄。命运不公,令人扼腕。
记得,我与桂荣曾有那么多工作上的磕碰,曾有那么多艺术上的探究,曾有那么多彻夜畅谈,曾有那么多对饮逗玩。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我们一起讨论《走西口》改编。许多日子无数次想象,一个金黄色满月占去背幕四分之三的夜景下,弯曲的黄河倒映出灿灿粼光。前景里,太春离家走西口与妻子难舍难离的剪影,月下河边,苦难的离别与无奈的揪扯,凄惨的哭喊与柔美的爱情,由交响乐烘托成一幕诗画芭蕾...追光灯使剪影变成生动的挂着泪花的脸,音乐形式加入变奏和男女和声伴唱,表现手法上变对当年走西口切入人物特写到对几代人群体命运的关注,一群汉子一群女人,因为生活的苦难而撕心裂肺的离别,令人心尖发颤。那个时代人口大流亡大迁徙的全景式拉伸,在艺术上会收到大气磅礴、震撼心灵的表现效果。二人台的形成,是在自然移民的文化融合中渐成一帜的。传统走西口在舞美、音乐、表现等方面融入新的元素,一定是全面立体的提升,更是独有的阳高版走西口。"打住,打住,这里加入小号..."桂荣不时打断我的话,插入他自己的想法,看得出,他面部通红,确实进入了我在平静中叙述的舞台情景。这样的碰撞,我们有过许多,于是阳高二人台有了一批属于自己的新编移植剧目。这其中,王利平、李三白等一批人做了大量探索实践。至今不能忘记的,是郝桂荣作为剧团领导起了独特的作用。他虽然念的书不多,但当大家推进二人台走西口音乐改编,在一次团内排练时他说了一句惊人的话。他说,这样的走西口更有“文学性”。大家逗他,说郝老师有文化了,他莞尔一笑:“嘿嘿,不敢、不敢..."我知道,他对大家的评价,心里还是很受用。
郝桂荣对艺术有自己独特的天真和执着,也是他健康下降的一个原因。舞台艺术,总是理想与现实碰撞最激烈也最残酷的一个特殊领域。因为,实现舞台表现的手段靠钱,没钱或钱少就无法达到艺术理想。这样的矛盾与纠结,常常在他心里挽成很大的结。但投入能力受财力所限,往往不由人,于是他总叹息,时间久了便有脱离实际的奇怪想法突然冒出来。有时,他会在大家面前怪怪地说些疯人疯语,惊得众人哄堂大笑,甚至不自主地在脸上堆起怪异的表情。后来,大伙儿戏称他为“吹牛大王”。他总是对大家的戏逗报以绵绵一笑。但我观察,那笑的背后,何尝没有他对理想的遥望崇尚和对现实的某种挣扎。熟悉他的人,也有说他自大狂妄的,但我却分明读到了他内心里另一样的独白。
沃土埋傲骨,枯苇望春晖。
桂荣的名字永远与阳高二人台连在一起。你永远是阳高二人台的一个音符,跳动在那一曲曲优美的旋律间,缭绕在耳,回味于心。愿我的文字,借你周年的信封捎去朋友的问候与祭奠。(文章转自:野兔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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