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唱黄梅戏,却是真的喜欢。无论是听,还是唱,最好能在夜晚,洗完澡,静下心,点一根蜡烛,至少灯光也应该暗些、再暗些,暗到只能看到两个人脸庞的线条轮廓和挥舞的衣袖。
黄梅戏就需要这样的一种氛围。不像京剧那样锣鼓喧天,刀架着脖子似的嘶喊。也不像越剧和昆曲那样,吱吱呀呀扭捏作态,文艺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当然,也不像陕北信天游,虽然也很生活化,却太粗俗。黄梅戏显得很自然,烟火味也很浓,如《天仙配》、《牛郎织女》里的仙女都喜欢凡间的烟火生活一样。虽被王母娘娘狠狠地拆散了,还是给了他们相见的机会的,想必娘娘也懂得人间的世情。说不定,娘娘也很羡慕织女,只是身居高位,无能为力罢了。《打猪草》、《王小六卖豆腐》,还有《夫妻观灯》,更是生活的写照,尽显男女的俏皮和活泼。难怪乎黄梅戏源自采茶歌。采、摘、筛、晒,其实只有女人才能做这么细致的活。大老爷们只能出身臭汗。无论是古代的茶事,还是现在的茶道,也都是女子的手艺,只有她们才配得上茶叶的清香和纯净。她们的嗓子里慢慢流出来的声音,从指间轻轻滑落,像风轻轻吹过大地、水缓缓流过河床,把日常生活唱得婉转起伏,浓情蜜意。
其实,黄梅戏不大适合规规矩矩的戏院,它最适合露天。随手用几块木板搭一座台子,连布都不需要铺,上去就唱。不像京剧和昆曲,费了半天的时间涂脂抹粉,黄梅戏可以说是轻妆上阵,给人真实、安稳、自然。听众也不一定要是专业的,也不需要冲着某个名角。就像很多人说严凤英,说马兰,总是街头巷尾的亲切,就活在自己身边。他们正好有空或边吃着饭边搬把椅子去听一曲,更多的时候,他们坐在电视机前,高兴了也跟着唱两句,像吃饭睡觉打呼噜。一天的生活哪怕再繁忙、身板再累,也在那一曲软语吞香里酥了筋骨,活了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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