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秋是先祖父陈德霖的关门弟子,他虽拜师较迟,然获乃师之馨逸则较厚,恪守师承迎头赶上,终跻身名旦行列,获青衣首席之荣称,自成黄派,享誉一生。翁偶虹先生在其《菊园掇英录》中说:"翠、碧、朱、黄中,挑班最迟,享名最后。而终自成派者唯黄桂秋"。对其评价极高,爱记此以资纪念。
黄桂秋(1906~1978)安徽安庆人,生于北京,原名德铨,字荫卿,别署桂荫轩主,为20年代后期崛起之名旦。早年在北京汇文中学高中毕业后,进入北京电话局任话务员。因自幼酷爱京剧,决心下海。据传初从吴菱仙学戏,1926年10月正式拜先祖父为师,介绍人是实业家赵汉卿先生。他在拜师过程中曾遇到不少麻烦,起初欲拜王瑶卿为师,王已同意,后又改变主意列入陈门,为此得罪了王。黄自拜师后,每天必往陈家学戏,并在家中挥毫习画。根据史料记载,1927年黄已加入余叔岩的胜云社,演出于新明大戏院。1928年又先后与马连良、高庆奎合作演于华乐园。上演剧目有《起解》、《击掌》、《穆天王》、《朱砂痣》、《探母》、《宇宙锋》等传统戏。
1941年上海为欢迎黄桂秋第4次莅沪演出,出版了《黄桂秋特刊》。内有记者采访黄拜师学艺阶情况,当记者提及:"陈德霖,一代宗师,名望很大,教戏当然很好的了"时,他兴奋得很,说:"是的,提起老夫子真使我感恩难忘。现在承蒙人家谬赞,说我唱老路戏有根底,怎么好,其实就不过是得到老夫子的一些传授。不过他是好角,而非戏教师,教法却和一般说戏人不同,他只是一丝不苟地教我,像台上演戏一样,可以说是"傻教傻学",这样5年没有间断。那时候老夫子很重视他的爱婿余叔岩,所以派我和余老板配戏,做了专定旦角,也是承他老人家的青睐与厚爱哪。"的确,先祖父特别钟爱黄,视为不可多得的人才,每逢黄吊嗓都非常细心地听,有时在室内听,有时不顾寒暑到室外去听,稍有差池就叫停了重唱,往往一段唱要百来遍地学,唱熟了还得一遍又一遍地吊练,直到老师认为完全瓷实为止。他提倡"艺要精传",反对"艺不轻传",教黄的第一出戏是《祭塔》。其所以选这出戏是有原因的,先祖父38岁那年,嗓子曾一度形同"塌中",为了恢复嗓音,坚持每天很早起床步行到陶然亭瑶台一带遛弯喊嗓,并请名琴师陈彦衡操琴,每天吊一出《祭塔》,经过2年的苦练,嗓子竟然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更动听。《祭塔》唱词长达44句,高低音域之差达两个八度之多,行腔非常考究,旋律极其优美,很能满足观众在声腔艺术上的享受,但若没有一条好嗓子是无法胜任的,反之,若这出戏能唱得顺溜,其他戏就显得容易唱了。在老师倾囊相授此剧后对黄说:"你的嗓子刚柔相济且有韧劲,接我的班全靠你了。"又说:"演戏总是要规矩、干净、漂亮,没有"火气",才是难能可贵的。"黄桂秋谨遵教诲做到了这点,他当时能戏40多出,剧本大都为老师所授,如《孝义节》、《孝感天》、《祭江》、《祭塔》、《三娘教子》等正工青衣戏均得到真传。
黄在长期舞台实践过程中,创造性地继承了陈派的演唱艺术,同时也吸收了四大名旦的演唱特点,还向兄弟剧种学习,广采博收藉以丰富自己的演技,形成了深受观众欢迎的黄派,既嗲又脆且甜,如在《春秋配》一剧中,运用"嗲腔"最为突出,被称为一绝,当时有"舞台三绝"之说,即"徐碧云的武、小翠花的做、黄桂秋的唱"。黄还自编了一批具有黄派特点的剧目如:《姜皇后》、《蝴蝶媒》、《窦线娘》、《马嵬释》、《冤禽恨》、《卢城侠女》以及《秦香莲》、《金水桥》等,40年代初号称"黄桂秋秘本"。遗憾的是黄门弟子虽多,但后继乏人,主要原因是学不像,目前仅上海的朱永康尚能继承乃师衣钵。
最后介绍一下我祖父病故与黄的关系。自黄拜师后,师徒常同台演出,1930年7月我祖父在年迈体弱的情况下应黄之邀赴天津春和大戏院助演全部《红鬃烈马》,同行者有贯大元、茹富兰、芙蓉草等,师徒同台轰动天津剧坛。7月13日演毕此场后,我祖父翌晨返京,就此一病不起,未及半月因伤寒症谢世,故有"陈德霖为培养徒弟而死"之说。黄深感内疚。既悲痛万分又压力很大,后决定到外地巡回演出,1932年以后已查不到他在京演出的记载,而天津、汉口、长沙、青岛、济南、南京、上海等地却都有他红极一时的报道,1941年始定居上海。
黄一生遵守老师的教诲,循规蹈矩力争上游,他学陈不在腔调字眼之形似,而在深求其运嗓使气之法,继承真传的一贯作风是值得钦佩的。正如他所说:"我经历了以梅兰芳、余叔岩、杨小楼为杰出代表的京剧全盛时期,如艺事不求上进,随时都有被淘汰的可能,我之能占一席之地,主要是老夫子的教诲,并吸取各家之长,在唱腔方面下了大功夫。"最后以黄桂秋送给老师的韵联作为本文的结尾: 门下自多悲,忆平日训受崇庭,栽培有术,方期再二年共颂古稀,分弟子以荣光,永得春风垂厚谊; 座前难少待,恸此疾灾侵小竖,挽救无方,竟使这一时同惊大讣,吊先生之长逝,从兹词韵弃遗编。 (摘自《中国京剧》杂志 19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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