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旧编”的久长？——从《野猪林》侃起！

鹧鸪天

写完了『论“新编”的失落！』，笔者侃《野猪林》，就侃到了『惑“旧编”的久长？』笔者在前文中曾说：“一本戏儿要出名，要久演不衰，一定要立得住，传得开，存得久。”《野猪林》有此殊荣。相信京剧论坛上最疙瘩的网友，也不会有异义的。
由崔嵬主导的京剧《野猪林》，在化妆、造型、舞美、剧情、场景转换诸多方面，要挑剔的地方可以找出很多，但是就算最疙瘩、最苛求的戏迷朋友还是容忍了，而对尔今的“新编”，竟会感觉无法忍受？笔者觉得这很值得提出来探讨！
《野猪林》新编斯年，也属旧戏改编之列，同时代改编了不少成功之作！《野猪林》拍成电影有个前卫名目，叫做“林冲雪夜歼仇记”，颇望增加其慷慨激昂的力度。很可惜，不成功。“野猪林”这么粗野的名词有啥好？可是似乎人们就是喜欢任性地在林中自由行走，那怕有野猪。嗣后，到近时凡给“新编”取名，有种种有趣迹象，不说“大唐贵妃”、“廉吏于成龙”、“法官妈妈”。就说“京剧交响剧诗《梅兰芳》”，“大型新编历史京剧《袁崇焕》”，“大型新编神话京剧《白蛇传》”，这“银耶吓得煞”的帽子头，其实也只是“老翻新”的“江湖诀”、“广告词”而已，尔今的年青人千万别上当。当年上海滩的海派京剧，我们的老祖宗对这种小噱头，早出够了风头，尔今是“拾人牙慧”，连“外国人”也骗不过！
说完了“新编”帽子头，惑“旧编”久长的因果，仍应回到京剧本来就是“角儿”的天地，“角儿”的艺术也！《野猪林》若失缺了“袁世海、李少春、杜近芳”，外加“孙盛武、骆洪年、苏维明”，连带饰解差的“李幼春、罗世保”，戏将会暗然失色！这一点，在这“老伯爵”多多的京剧论坛上，更加上笔者自翔洒家，又碰到了《野猪林》中真正的洒家时，就更不能多写，免伤诸君眼目了。
同理，《野猪林》若无有几段精彩的唱段，几位名家也显不出名家本色！笔者也不必喋喋不休于大段唱腔的研讨，倒是听其中鲁智深的“当年关西……”，“自从贤弟……”，笔者的音响旋钮就会开得特大；而听林娘子的“耳听得秋风阵阵……”，味儿特浓，DVD 还要开成重复。杜近芳先生这样的角儿，可谓“天工造物”！洒家可以尊称她为先生，笔者才不肉麻地称她为什么“大师”。“大师”？“大士”？杜近芳先生她没有出家做“师姑”！在此，笔者倒又要告诫时下年青贤契，“大师”二字，这是当年“苏维埃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惯用词，我辈读初中时，世界上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苏联发明的。“大师”当不例外。后来老大哥不知什么成了“苏修”，好得“头耶割得落”的兄弟闹“分家”了！留下了“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倒让我久久未曾忘怀。只是害得洒家俄文未曾学着，“纸老虎”的“英格里西”又不准学。到今天阿儿r、爱儿l、阿爱i三个字母，一换大小写就认不真，闹了个“奶奶的熊”！
下来谈扮相，世无前例“文革”结束，传统刚恢复，电影院里分明听得娃娃们在争执打赌，花脸是否带着面具？尔今“新编”以粘胡须、泪涟涟为出新。可是“戏疯子”们看了花和尚鲁智深的开相之美，爱得真要发疯！当然，电影还是迁就了点“文明戏”，大名鼎鼎的骆洪年的唇口，特像“卖仁丹”的！瑕不掩瑜，在满台生辉中，是可以略过的。
而真正显示于后人，令《野猪林》立得住，传得开，存得久，立“旧编”久长的，是它的简洁和多彩，《野猪林》的舞台形象是极其简洁的，画面、服饰、道具、舞美都是淡雅而不俗，乃或深沉而萧瑟。《野猪林》的人物特写又是极其多彩的，每一个人物各不相象，绝不雷同。孙盛武高衙内的出场和气势，一付高干子弟的恶相；袁世海鲁智深的出场和气势，分明关西大汉的豪爽；李少春林冲与杜近芳林娘子的出场和气势，极尽潇洒缠绵、温情脉脉。个性突出，各不相同，又不矫装造作。电影表演与戏曲衔接能有如此功力，可见执导者既懂戏曲，又相当谦虚。不若尔今“新编”导演，水平一般，牛皮堪多；喧宾夺主，把舞台挂得像“洋货担子”，演员似融化在九彩染缸之中；个个新潮“高大全”，“弱势群体”娘肚皮绝对养勿出！
君再看《野猪林》，天幕的烟云朦胧，高屋建瓴的飞檐屋脊，衬托场景是融会贯通的；张教头之一茶之赠与差役的绝妙表演，是比“廉吏？”的正面弘扬更入木三分的；而杜近芳把“耳听得秋风阵阵……”，“耳听得”三字唱得忧心忡忡、九转廻肠，在尔今三突出的“新编”中，这样的意境是无从表达的。文革中统称谓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情调，属于不健康的。组织生活或有运动时，会遭批判乃至斗争的，挂不挂汤锣，看您的认罪态度！
从传统戏曲的改编中，笔者特别推崇《野猪林》是有源由的，由于有电影传世，仔细看它确实从传统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可以称之谓四十年前的“新编”。它也有所修正，从化粧造型上与传统有所脱离。而在场景的转换中，留意白虎堂一节，厅堂景深的处置，既简洁于场景的粗陋，依剧情而交替高俅和林冲的电影镜象，更突出了林冲的主角形象。这样的场景、角色转换和更替 ，恐怕会被时下“新编”的主导者视为“叫化子的干活”！而实质上主导者既尊重了传统戏曲的特色，又充分利用了电影手段之长。诸不知尔今的“新编”，正是不分主次的台前堆积太多，方让人倒尽了胃口！
近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上一代人走完了人生历程，而似《野猪林》当年这样优秀的“新编”，尔今纵然已成了“旧编”，笔者这一代仍有兴在感叹中，洒家惑“旧编”的久长？有多少感叹无从说！今日从《野猪林》侃起！也就从《野猪林》暂且打住！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6年5月13日22:16:42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