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这个标题,很多人要说:"简直是明知故问;管丈母娘叫大嫂子--没话找话!听戏,听的是角儿,眼下叫主演,这谁不知道!这种标题毫无道理!"请您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缘由。

看戏,过去叫"听戏"。现在,还有些老年人习惯说听戏呢。实际上,看戏,仍是以听为主。京剧等传统戏曲,多讲究唱、念、做、打"四功",其中唱是首位。可以说,除去几出单纯武打、翻跌的戏,大量剧目都必有唱、念。《三岔口》和《三盗九龙杯》这样的武戏,前者,京剧前辈名家李万春扮演的任堂惠,出场后还有几句动听的唱,必获掌声;后者,叶盛章扮演的杨香武,大段念白,以干净、利落、脆的口齿取得"满堂好",就是例证。唱、念,都出自主演之口,所一说看戏,也就是听戏。

早年,老一辈名角,不论在哪个园子(戏院)演出,门前的水牌(广告牌)上,只写这位一个姓,在旁边搁上少量道具,这就算广告了。观众如见其道具是个布城,那就是《空城计》;如见是块石碑,那就是《托兆碰碑》。这是老生戏。武生戏呢?如见道具为一口井,插一杆花枪,则是《长坂坡》;如见是个山片,立一杆大枪,则为《挑滑车》。诸如此类。再后,才时兴用大红色水牌,上边用白粉写出主演的名字和戏名。再后,则是在主演的名字底下,写上主要配角(助演)的名字。因为听和看的必然是角儿嘛!

不想这个老传统,如今没了。观众想了解这出戏是谁唱的、演的,得把广告、宣传品从上到下,看老大半天才能知道。因为,最上边头行是"创意",往下看第二行是"总策划",第三行"策划",第四行还有"制作"。再往下看轮到编剧、导演,这之后才能找到演员的名字。

愚下驽钝,看如今的广告、宣传品,一直弄不明白,已经有编剧,有了一剧之本,演员照这个排戏、演出不就成了吗?顶多再加上个导演,给排排戏。这几位策划的是什么?那位创意,又说明什么?如果说是你先生创意排演这个戏,你们几位策划排演这个戏。你们不就是动动鼻子底下的哪个吃喝的家伙吗?你们如果真在写剧本之时出了点子,结构故事,写了哪怕几句词儿,那你们就应当列为编剧之中;你们如果能在排练时,能令演员心服口服地指手画脚一番,那就可以列为导演之中。如果你们几位在编、导、演三方面都没沾上边,却为什么非在猪鼻子上插葱,装这份象呢!还有那位制作,愚下只知道在一个戏里,剧本可以制作,布景、道具、服装可以制作;至于整个戏,如何制作,就不明白了。因为戏不同于一块蛋糕,一盘菜,一项工艺美术品。至于编、导、演人员,你就更没法制作了,除了你去克隆!

后来,我弄明白了一点儿,原来这些挂虚名儿的是各级领导。创意、总策划是较高层的,策划是基层的,制作更低一些。不管低到什么程度,沾个领导边儿,伸手就得有一份儿。出名,是必然的;是否露脸不去管它;也许还能得利。这岂不是名利双收么!

照此而论,早年有国剧宗师、武生泰斗之称杨小楼与郝寿臣二位,打算排演《野猪林》,请剧作家吴幻荪写剧本。幸喜那时的领导不参与戏的事,那么广告上就得登:创意、总策划:杨小楼;策划:郝寿臣;制作,必然是杨先生的女婿刘砚芳了。依此类推,烤鸭店的广告就得先写商业局或服务局领导的创意;本店经理、副经理为总策划;人事科或业务科长便是制作了。到真正做烤鸭的技师那儿,只能是烤者某人;而后是片者某人;服务员就得命名为端者了!

过去,毛泽东主席曾说:"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如今我们能不能说:"时代又不同了,不演出人员与演出人员都一样。都能把芳名登在广告上,而且位置在演员之上!"据此而论,您以为愚下开始的标题,是不是还有些道理?

写到这里,想起一则真实的笑话。"文革"前,当剧团领导的,想在戏的宣传品上挂个名,都得对这出戏出些力量。最低是在剧本上修修改改,或者在排练场上指指点点。

1960年,北京市文化局把几个剧团下放给区里管理。吴素秋领导并担任助演的北京市京剧四团,下放在西城区。区里派来一位干部参加领导。这位是从部队转业来的,在部队当司务长,是管伙食、采买的官儿。赶上剧团排一出新戏,要登广告,印节目单。这位知道:凡当领导的多在戏的宣传品上有名字,而且多是导演。便向吴团长说:"给我登个导演吧!"吴团长想:这位不了解京剧艺术,也没到排练场指手画脚过,没法登导演,非常为难。想了半天,跟他说:"给您登个顾问吧?""啥叫顾问?""就是剧团里所有的事,都得问您。这可比导演还高呢。您的名字还得在导演上边。"这位一听,非常高兴:"那可好,俺就当顾问啦!"要搁在如今,这位肯定会成为当然的创意、总策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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