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也是撣长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演唱艺术

18、19世纪以法俄为主的小说文学作品以文字揭示人的内心世界，深刻反映社会生活为主旨为人类文学宝库创造了辉煌，我以为它也是文学上不可超越的颠峰。它造就了太多的名人，名著则成了这一时期作品的代名词。影视戏剧工作者当然都想通过自己的手段再现文学的辉煌，真遗憾我看到的均是败品。因为它们只能再现小说的故事情节表现一个过程，场面，实实缺乏手段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失去了文学享受。我看过两个版本的安娜，卡列尼娜。俄国黑白片版的让人坐不住，安娜的形象就是老女仆，更谈上内心。法国彩色版的只给了我一美丽的安娜之印象。再好的摄影只能拍出赛马大会的场面。绝对不能表现安娜和市长的心里世界。在影片复活里只能看到男主人公雨夜敲开女仆主人公房门的堕落场面却无法表现他的内心是怎样复活的。大陆引进过不少包括悲惨世界在内的文学巨著影片除了巴黎圣母院还给我留下点印象其它均已逝去且没有再一次欣赏的欲望。因为它们缺少揭示人物内心的手段，硬件可以没有软件支持也是枉然。
京剧艺术剧目传承时间最长数目最多的剧目主要来自三国演义，杨家将等小说，故事传奇这些作品好像不是以揭示人的内心为主旨。然而它们被搬到京剧舞台上以后艺术家前辈们以五种艺术手段来表现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以戏词的唱念以程式化动作的潜台词来揭示人物的内心，演示剧目的情景，艺术手段的表演大大丰富了对人物内心的文字描述。门外汉愿以拙笔浅见试叙述所谓“京朝派雅伶工”的精品捉放曹一剧我心中的艺术家是如何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 捉放曹在三国演义中仅在第四回谋董贼孟德献刀半回的结尾对捉放一事作了简单叙述。对于陈宫没有什麽交代。京剧捉放曹则以公堂，过庄，行路，宿店四折分别安排的精彩演唱唱出了陈宫内心世界的变化。五艺之首的唱是揭示人物内心世界最重要元素所以称演戏为唱戏。陈宫，历史上的大知识分子是儒家信徒，忠孝仁义的信旨溶于唱腔之内揭示陈宫捉。放。离的内心变化。公堂一折我手上有谭裘的配像，张学津，李长春的自配像，梁庆云先生的音棚录音。就唱来说我最欣赏梁先生的录音。杨宝森没有留下资料，据说是黄金陆先生传的杨腔，并操琴伴奏录制的精品。梁先生这一段二六，三段流水唱得十分简单流畅，朴素大方。有朋友说恰似颜鲁公的楷书是再恰当不过的比喻。二六主要揭示了陈宫为国的心里，告诫曹不该谋董卓，董是有治国才学并执掌大权，有稳定朝政作用的重臣。你此举是自投网罗。至于是放是献，你自己揣摸吧。这揣摸二字由低到高螺旋攀升最后节节高收尾颇有绕肠揣度的感觉。二六几乎每一句结尾都使用胸腔共鸣，使唱段很是饱满实在，诉说衷肯体现了杨派风范。更贴切刚拿住曹时的内心。在听到曹的诈言之后一小段流水揭示了陈的开始犹豫动摇之情。左思量右辗转的转字真有思虑不定的意境，其后黄金陆的胡琴接了个32576--可谓接着辗转妙不可言。下面梁先生唱“纵然放说一个情投意合的“个”字时使用了极具穿透力的3323212表现了陈已下决心说个明白的心理状态。最后一段揭示了陈宫儒家学子的本质，不甘屈居县令，辜负满腹经纶学问，愿随曹图大业，整朝阁。这精炼，紧凑唱段揭示了陈宫由献到放的心里变化正是戏曲艺术独到之处。既然是声乐艺术揭示人物心理就必须动听，梁先生公堂的录音是经得起琢磨百听不厌之精品由余及杨的典范。可为后人师。
过庄行路开头的两段流水揭示陈宫儒家知识分子随曹的基本心里。是为汉家邦同心协力创大业而奔走，忠孝是信条，凌烟阁留名是终生目标。这个信念理想被突发的变故即刻毁灭。从同奔，猛醒到毁恨是通过精炼的念白，四段西皮唱腔完成的。我有幸于1981年5月在上海原劳动剧场看过张学津李长春的捉放曹，张李的表演达到极高水平，据说文革后张就唱过一次捉放曹，后来被录成自配像光盘应当是那一次现场录音。陈宫被惊醒唱一段出奇的快板，紧锤过后背转身来细思量冲出过门，贼是个人面兽心肠的面重叠后上扬充分表现了惊觉的心理。在出庄遇到吕伯奢用一小段委委动人心的反西皮唱段表达了陈宫不由己痛悲心理。张在现场演唱实实地难说你我的心理话时两眼直盯吕伯奢，头微晃表现了欲言不能的心里状态获得满堂彩声。这就是潜台词的作用。在听到曹操“孟德做事只肯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之后，喔！的一声叫出一段西皮慢板接二六，它成了空城计的姊妹篇。余叔岩的唱片中这一段是极品中的极品，他自己都欣赏这一片的劲头。那是什麽劲头，第一句怕字收尾力度十足真有惊怕之意。接着背转身的身字实是最难拿的劲头轻重必须合适才动听且有转身自怨的意境，余的身字很难学。却原来贼是个无义的冤家“个”字使用真假混合声暴发那是切齿怒骂的劲头。冬皇没这劲头，小冬皇火候不到。。。。独余先生唱出了责骂的心声。上半段难以回马的马字收尾拖腔到最后657653.76前面76，7稍拖长后面53略顿一下再唱76这样小的处理真有在夹道勒马踟蹰的意境，妙！下半段一句这时候我只得斩且忍耐在心下得字重叠忍字重唱下字反复使小腔结尾很好地表达了陈宫无奈何先忍下的心情。接着的二六以不停顿眼张嘴劝解曹操也是很有特色的快二六吧！流畅地唱出了陈宫直言诲劝的心理与必须要劝解与他相呼应。 宿店以二黄慢板接块原板完满地表达了陈宫悔怨恨的心理。这一折可以说是文昭关的兄弟篇，是典型的表达人物内心世界的演唱，没有人能质疑这一点。我更觉得我连怎样说明它如何好地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资格与能力都没有，它们是揭示心理的经典不容我多嘴。 京剧捉放曹以演唱方式丰富了不足一页小说的叙述，揭示了陈宫捉放奔离的心理变化是对中国古典小说的补充。其实传承久远的骨子老戏都据有这样的特点，作出这样的结论是以事实为依据的。文戏如此，武戏也一样，手眼身法步都是能说话的，用程式化动作说出人物的心情。我需要的是反问批评京剧缺乏揭示内心世界的人，能传承久远的剧目有哪一出不是与人物心理紧密相连的呢？从业人员应当看到这正是我们的长处，演挑滑车就不能忽略用动作告诉观众闹帐观阵时高宠的内心世界。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五工五法艺术基础之上的。它们都是艺术家的成果。我相信艺术家能丰富中国古典小说等作品也一定能诠释西方文学名著并且大大超越影视作品。就以悲惨世界来论，现在这个阵容勉为其难，自己的经典还没弄明白又怎能动问他人的呢？倒退45年，我心中的悲惨世界是由田汉傅雷编剧，马莲良导演。裘盛戎—冉阿让 马长礼—沙威 李世济—芳汀 珂赛特—欧阳慧 店主—借调孙正阳。由傅雷讲解小说，田执笔傅把关。唱段自己设唱腔。为什麽开这样的玩笑，是因为裘有自唱出我魏绛大火熊熊自幼儿的功力裘就有可能解释冉阿让，马唱红了配角刁德一也就有可能塑一个沙威。也就是说具备了足够艺术功底的艺术家才能用京剧艺术手段解释人物，非京剧手段教裘他也不会。京剧的发展每一步都是艺术家实现的，京剧的没落是随着艺术家的逝去而无来者走向灭亡的。也就是自己倒下的。回到原题，坚信京剧艺术是有文学品位的艺术是撣长揭示人物内心世界的艺术。期待不甘寂寞矢志为继承京剧艺术奋斗的后来人涌现。

本贴由元昊于2006年5月18日19:02:13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