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派艺术之所以能独树一帜,不仅是因为周信芳塑造的众多人物逼真感人,同时也是他能力破千人一面的陈套,不断地使京剧剧目频添新意,善用艺术技巧和表演程式,因而受到了广大内外行的好评和欢迎。

麒派艺术奇异突兀,苍劲流畅。动则猛以疆果如威,静则好和不争欲思,刚中见柔,柔中显神也。

早年麒麟童演《战宛城》张绣一角,在那场“耍令旗”戏中,他把降将无可奈何之神情表露无遗,纱帽翅能与令旗同时转动,使人叫绝。1943年麒麟童在上海黄金大戏院演《十族方孝孺》。戏中麒演铁铉尚书,王富英演燕王。在铁铉被擒置死一场中,铁铉身穿红靠、甩发、戴黑三,大骂燕王。燕王令左右割其耳鼻,命他自服,铁铉毫不犹豫大口吞服,后被燕王当场处死。燕王怒不可息,又令左右将铁铉尸首强扶跪在他的面前,燕王大笑道:“汝今也来跪我……”话未落音,麒麟童挣开左右,跪着拧身而起,瞬间旋转一圈硬僵尸倒地,一气呵成,干净利落,不仅使全场观众惊愕,就连梨园同仁无不击节称叹。当年,麒麟童已近五秩,在舞台上仍有此扎实的硬功夫,令人佩服之至。

《清官册》中,麒麟童扮演寇准,在“八千岁赐马”一场戏中,麒先跪地唱完,然后得意哈哈大笑,被太监一叱,猛作惊状,头往下缩,马鞭绕手徐背身后,可谓刻画人物内心细微入妙。

在他的代表作《宋十回》(又名《乌龙院》)一剧中,麒演宋江,“闹院”以后,宋江途遇从梁山下书来的刘唐,左右相对,显似曾相识感,认出这时,惊状逼真;及至引上酒楼之圆场,登楼步态虽急促紧凑,却无凌乱慌极之感,可谓神来之笔。宿院晨起,两目半开,斜睨窗棂,睡眼惺忪,畏见曙光之情态,演来入木三分,使艺术之美得到了写实的升华。“回院捡袋杀惜”一场戏中,宋江在阎惜姣的步步紧逼下,先是唯唯诺诺,委曲求全至无可奈何下若颠若狂,手举利刃,耸肩、缩颈、瞪眼、抬腿、拂袖、吹髯更有上乘之表演。

《打严嵩》一出戏,麒麟童又以唱做和白口见胜,麒演来口齿锋利,抑扬顿挫,合乎了剧中人的刚柔互用,手口相应的神情。前些日子,上海京剧院王强华(艺名小王桂卿)和尚长荣联袂演出了此剧。戏中王演邹应龙,尚演严嵩。邹应龙在紧凑的锣鼓声中,抖翻水袖似亮武将相出场,笔者认为,单纯想获“碰头彩”而忽视了文官身份近乎离谱,过份地火爆便与麒派艺术的真谛差之千里也。同时王强华演此剧删去了引子、定场诗和报门,一出场便接唱[西皮原板]:“嘉靖爷坐江山风调雨顺……”这似乎又改得不当,因为缺了上述程式化的交代,观众有点不明不白,接下来要“打嵩”也少了铺垫。尚长荣不愧是名门之后,又得诸多前辈艺人教益,他演严嵩一角,维纱维肖,虽然被打极为狼狈,但仍忍气吞声,同时脸部表情略带三分得意之神气,合乎奸臣为人愚弄,蠢笨不觉之心理状态。

近年来,学麒者多如过江之卿,但真正里表均至精者甚少。有些人刻意学其哑嗓,自以为这便成了麒派弟子,真可谓遗神而取貌,谬误甚也。

周信芳曾经说过:“麒派是唱出来的,是用心声唱,是用灵气演。”学习麒派艺术贵者应取其“神”。 (《梨园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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