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下看于
真正在剧场里看于魁智的戏,大约只有三次,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有两次是在天津的二宫,一次是一宫。这两个地方离学校都很远,在报纸上看了预告,晚上蹬着自行车就一个人去了。现在最遗憾的,是当时虽有条件看戏,但自己竟还没有懂戏,后来略懂一些了,却没有了那么好的机会。
二宫的两场,一出是《龙凤呈祥》,于饰刘备,张曼玲饰孙夫人,演乔玄和鲁肃的,好像是冯志孝,却记不太真了。那晚坐在前排,听得真,也看得清,但属于傻听傻看。乔玄的"劝千岁"和甘露寺那场的道白是最熟的,所以听得认真,也觉得有趣,这都是拜录音磁带所赐。那盘磁带里,演刘备的是李和曾,高派唱腔,这次听于魁智唱,觉得另是一味,很觉痛快淋漓,顺耳过瘾。
平常就听过一些于魁智的名声,相识的许多戏迷都挑指称赞于魁智好。正宗的戏迷都觉得好,那我这个初级戏迷也应该觉得好。不过在听的时候,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好,所以他的好,应该是真的了--这就是傻听傻看时期的真实感受。
那晚除了关注两位老生,对程派的孙夫人也认真地听。磁带里的孙夫人是梅兰芳大师,出场后的那段道白真让人心醉,所以听听张曼玲的程派,看看有什么不同。
另外还走了个小神,看台上站着八个宫女,排成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我就想,这些宫女都是年轻的姑娘演的,她们站在那里会不会失去耐心,就仔细地观察,发现她们真的是会懈怠,站累了就趁人不注意挤眉弄眼,做些怪相。
第二出是《四郎探母》,于魁智一个人演四郎到底,公主还是张曼玲。演太后的忘了名字,但感觉挺好,依稀听得旁边有观众评论说这个演员宗童芷苓。因为是第二次看于魁智,印象便更深刻一些,每段都听得很仔细。唱到《回令》那一场时,看样子于魁智已经很疲劳,四郎被绑在那里时,他就干脆坐在地上背过身喘气休息,这让我感觉到当演员的不容易。
在一宫看的那一次,是个清唱晚会,请到很多名角。记得那晚最大的事件出在刘长瑜身上,她没有带琴师,用伴奏带演唱,观众不答应,开始起哄。刘长瑜红着脸向大家解释,说自己是真唱,只有伴奏时录音带,说了半天大家也不答应,她只好下去,借别人的琴师,晚会结束时补唱了一段。于魁智那晚唱的是《法场换子》的二黄三眼,是不是还有一段《战樊城》我忘了。他出来时穿便装,一身西服,领带却没有扎好,脸色显得青白,精神不太集中,所以我怀疑他是带病上的场。唱完之后,观众强烈要求加唱一段,于没有答应,鞠了躬就下去了,观众好像不太满意。那段《法场换子》,唱法好像是宗余派,当时我也分辩不清,只记得余派最后一句散板很好听,速度也快些,而杨宝森先生这一句则是他自己的那种常见腔调。于唱的好像就是余派那种,我觉得好听。
在台下看于,就是这么三次。
二、磁带听于 最早买于魁智的磁带,也是在上学时候。那一盘是个卡拉OK带,左声道是伴奏,右声道是唱。A面是《文昭关》三段、《洪羊洞》《搜孤救孤》《珠帘寨》《三家店》各一段,B面是《马鞍山》《李陵碑》《空城计》《奇冤报》。伴奏的琴师是杨柳青。
这盘磁带,用我的小单放机放着,听了许多次,越听越过瘾。但做为卡拉OK带,并不是最成功的。于的嗓子好,气力足,唱得满宫满调,许多地方的拖腔都多一两板,要跟着唱可就费劲了。不过,几段唱腔安排得很好,各种板式都有,可以捡容易的先学。我开始是跟着唱《马鞍山》和《三家店》,后来唱《珠帘寨》和《空城计》,其它的几段试着跟过几次,没有多唱。
这盘磁带经常被朋友借去用,借来借去竟出了问题。小曹有一次不知用什么录音机,功能很高级,他一边听,一边唱,一边录,结果把A面的右声道全洗了,换成了自己的哼唱和敲小木鱼的声音。发现以后,他做出一脸苦相,我气得想收拾他,不过B面倒没有动。现在这盘磁带竟成了纪念物了。
后来还买过一盘,不是卡拉OK的,有很多唱腔。我最爱听的是《击鼓骂曹》和《浣纱记》,于魁智气力充沛得能把录音机震破,太过瘾了。《浣纱记》中有一句"龙离沧海虎离窝",每次都要多听两遍。
三、电视看于
于魁智可称是戏曲界的电视明星,上电视的机会最多。所以虽然没有机会在剧场里看他的戏,倒有充足的弥补。
在各种电视晚会上,于露面最多,除了常唱的几段传统戏如《珠帘寨》等,就是大量的京歌。京歌这东西也不能说不好听,但做为戏迷,总听这些就不会满意,只有给不爱戏的人听。我以为京歌像以前达官贵人常写的一笔龙一笔虎,万变不离其宗,就是常见的几种京剧特色腔调,每次换新词,腔调没有什么变化,连节奏变化也是基本固定的。于在这种场合出现,只算是点缀,说明晚会导演还知道中国有个京剧,还有一部分人喜欢京剧,如此而已。
在电视上最喜欢看的,是一些直播或者转播的整出剧目。早几年,中央台的戏曲频道还没有加密,而有线电视也还没有普及。我们单位楼顶上装了一个卫星接收天线,办公室里装了一个接收机,另配一个录相机和电视机,为的是录制一些好的文艺节目。我当时是单身,宿舍里没有电视,晚上就跑到办公室看,碰上好戏就录下来。几个月下来,收获极大,四川台放过好几部老一代的影像资料,中央三台则放了很多整戏。老一代的戏我是见了就录,中央三台的戏我只录于魁智的,有一出《奇冤报》一出《打金砖》,没事了就放着看。
看多了就发现于一个小特点,他在唱哭腔或者散板什么的时候,手指爱做一个小动作,我把它比喻为"数钱",挺有趣的。
现在在家里看电视,有时候碰上有于的戏,就喊老婆一块看。她不太懂京戏,但喜欢于魁智和叶少兰,另加一位蒲剧小生王艺华,旦角她是不喜欢的。
看于的戏,经常可以空屋子里放声喊几声好,有破闷之效。看其它演员,有时也觉得好,但不愿意喊出来。给于魁智喊好,往往是在一个高腔拔起来,音色忽然明亮的时候,觉得简直是一种仙境。
有一次,从外头忙了一天回来,困极了,打开电视,是于的一出什么戏,忘了名字,是平常非常想看的好戏。就坐在沙发上看,看了几分钟,瞌睡得不行,眼睛睁不开,还是强撑着看,后来实在挺不住了,便对自己说:"嗨!何必如此!焉知以后就看不着了?"在沙发上倒头便睡,戏名就这么忘了。
四、和于的一点交往
有一次,兴致上来,给于写了一封信,不知道地址和邮编,就胡乱写了一个中国京剧院发出去,信中自然是极表仰慕之意。过了一些日子,居然收到回信,大约几百字,钢笔字写得不错,另附一张《文昭关》的剧照,信封上的地址却是人民剧场,想必是在演出的空隙写就发出的。
过了一年多,忽然又收到一信,是新出了几种磁带,发来征订单,其中有全部的《伍子胥》,有我爱听的那一句"龙离沧海虎离窝"。
看来,于魁智是个有心的人,他能有如此成就并享大名,不是偶然的。有一回读宗璞的散文集《铁箫人语》,其中一篇谈到看戏时,说欣赏于魁智,看完戏,居然考虑起于魁智散戏以后有没有夜宵吃的问题,真是大有深意。
(明心斋 2001年4月12日)
本贴由明心斋于2001年4月12日10:28:46在乐趣园〖美哉,于魁智!〗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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