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以最浓缩的手法,表达人生百态。中国的京剧艺术,丑行的表演,可以称得上是极品,因为它既简洁又概括。《野猪林》中的高衙内,《宋士杰》中的刘二混,可谓典型的代表。两个人物头:一是豪门纨绔赖子、一是市井地痞流氓,一是依权仗势,无恶不作的公子哥儿;一是欺行霸市,打压良善的无赖混混。一高、一低,一富、一穷,一炎一势。在戏曲舞台上,把这两种人表演得最淋漓尽致者,当数孙盛武、刘斌昆二位大家!
《野猪林》是人们熟知的,袁世海、李少春、杜近芳三位是大家,衬托三位大家者,笔者觉得莫忽视了那饰演陆谦的骆洪年和饰演高衙内的孙盛武,而高衙内的出场排在首里,若不把衙内的骄奢淫逸,狂妄自大,横蛮无耻,尽情渲染和深入刻划,这戏就会失去了份量。而孙先生在短短分把钟里,让大家知道这高级无赖是多么无耻和悠闲,是多么倚势而狂妄,又多么下贱和丑恶。《野猪林》电影拍得是成功的,丑角出场的表演,为衬托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忍让、林娘子的无奈、鲁智深义无反顾的反抗作了有力的铺垫,孙盛武与伴档骆洪年在戏中渲染得愈有力,衬托三位主角的形象也愈精彩!
除了开头,高衙内出场约是四次,初见林娘子时的无耻;见到林冲时的专横;回见高俅时的赖皮;再抢林娘子的狠毒,时间都很短,但是丑行为全剧埋设了一条线,为剧情的发展,高潮的迭起,作了有力的伏笔。在笔者分析,祸端都由这小子起,根源却是高俅这老无赖。京剧无有那么多时间,似电视剧作漫长的叙述,京剧是一门给大伙儿留下足够空间思索的艺术,而丑角的表演,孙盛武这般的功力,在不经意中给全剧增声添色!
而在《宋士杰》一剧中,扮演刘二混的刘斌昆的表演,出了一次场,打跑了就走,似乎于全剧干系不大,于剧情确是这样。可是似乎只是点到为止的这么一个小人物,刘斌昆演得是如此细腻和传神,还是不到一分钟时间,把一个市井无赖,村庄上的小混混的流氓行径,恰如其分地摆在您的眼前,您可以把“维西啼”放过去,倒回来,再放过去反复看,看刘斌昆表情的一笑一恼,态度的一恭一倨,身子的一伸一缩,特别是那倒迁头顶心的一双眼珠儿,油滑的态势,合于身份的怪笑,完全是一帧帧绝妙的造型佳作。刘在电影里鼻子上并没有抹白粉,但刘的表演天赋,过来时走路的神态,完全是京剧的,传统的。令人信服和赞叹,这就是丑行大家的表演。
而到如个,我们还能看到这般高明的丑角大家吗?也许而今的“开口跳”,可以翻转三百六十度的跟斗。可是细致刻画人物,为全台戏的“一颗菜”,而同心协力,随京剧的市场渐窄,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新编剧目中,传统的丑行角色是弃之不用?还是如何羼入?不得而知。但是,人们对于丑行在戏曲中的重视,日渐减弱,这是事实。我们己经很难见着如肖长华、孙盛武、刘斌昆、骆洪年这些位丑角行家的表演,纵然不算作于丑行,似《打瓜园》这般精彩的武打,可能也因为老英雄形象丑陋,很少有人献演,又有谁乐意摆上京剧大赛的场面上呢。
“无丑不成戏”,多少人为丑行在戏曲中的立足,大声地鼓与呼!时尚的浮躁浅薄,似乎宁可掩饰着生活的真实。可是生活不是一首颂扬的歌,生活不是一首赞美的诗。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不如意。人们将它通过丑角的形象表演,献演于舞台上。且莫说萧长华先生饰演《群英会》中蒋干的腐迂,《一捧雪》中汤勤的狡诈,《连升店》中店家的势利,那精粹绝伦的表演令人叫绝。生活中那些好心肠的小人物,就看那《乌盆计》中张别古的善良,《钓金龟》中小张义的无邪,《苏三起解》中崇公道的忠厚,《秋江》中艄翁的诙谐,加上混饭吃的《打渔杀家》中的教师爷,《法门寺》中的贾桂无不栩栩如生。这戏曲舞台上形象饱满的人物,应证在生活中,是如此令人信服和活龙活现。新近章某某先生说到:“文学,需要情感,需要想像,需要思想,还需要形式。”理解先生的意思是,这文学需要一种形式来描绘。而最精炼而概括的描绘手段,莫过于称之为国粹的京剧艺术。而丑行在形象表演上,似乎只专注于剧中人,其实它却能游离于戏外,寥寥几笔,似写意的中国画,渲染百味人生,发人深省,感悟人生,称谓戏中极品,笔者实非褒奖过誉也!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5年10月24日08:19:30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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