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发展了关戏表演艺术

1917年,二十岁的李洪春在汉口遇到了有"红生鼻祖"之誉的王鸿寿(艺名三麻子)。经王永利介绍拜王鸿寿为师,在江苏扬州平山堂举行拜师仪式,继续学艺,与周信芳、林树森等为同门师兄弟。拜师后一面随师演出,凡老师主演的主角(不论是京剧,还是昆曲、徽剧)他都演配角以认识角色;一面在散戏之后专心致志向老师学戏,而老师也则是倾囊相授。五年中,他把王老师擅长的全部"关公戏"、全部"岳飞戏"、乃至微剧《徐策跑城》、《雪拥蓝关》、《扫松下书》、《醉轩捞月》、《梁灏夸才》等都全面地继承下来,使他在原有的基础上,艺术更进了一大步。

正当他在深一层向老师学习的时候。王鸿寿因病于1925年农历正月初一在上海去世了。李洪春悲痛万分在北京"来今雨轩"举行追悼会,以示哀思,他决定化悲痛为行动,不但把老师传授的自关公出世《斩熊虎》起至关公升天的《斩越吉》等卅几出关公戏忠实地展现给观众,而且根据民间传说编演了《关公慈放》;根据《华容道》和《挡曹》中"许曹三不死"、"云阳答报"的唱词,编演了《三许云阳》;根据《走麦城》徐晃"多谢教刀之情"的台词,编演了《阅军教刀》;根据北京西单姚老爷庙和东四双王庙(均已拆除)的塑像,编演了《真假关公》(《收姚斌》、《教子观鱼》、《破羌兵》)。使关公戏达到了40多出。

李洪春先生之所以继承和发展了王鸿寿先生的表演艺术与剧目,除了老实地、全面地继承之外,他广泛地吸收其他演员,其他剧种的表演方法。又从绘画、塑像、马术、武术等多方面吸收营养,丰富了他的表演方法。这样才能在舞台塑造出一个栩栩如生、有血有肉的英雄形象。他塑造的关羽是个有歌颂(《千里走单骑》)、也有批判(《走麦城》)的人,而不是完整无缺的神!这个"人",是通过唱、念、做、舞、打等京剧表演手段体现出来的。如果说王鸿寿在文的方面突出了关羽的性格,李洪春则从武的方面加强了关羽的气度。

李洪春的唱念做打舞

李洪春先生青年时,嗓子是不错的。既能演谭派剧目的老生,也能唱花脸剧目的周处。还能和高庆奎同台"打铁"唱老生。由于演出过多,累坏了嗓子。变成一条浑厚、沉实、苍劲,略有沙音的嗓子。这条嗓子客观上又为他唱关公这个人物起了烘托作用和适合关公身分的音色。李老常说:"唱,就是说话。说话有感情、有表情。同样,唱也是一样,有感情、有表情。如果为了唱而唱,那决不会唱出韵味和感情来的。唱不出感情,怎么能有人物呢!"正是这样,他能用西皮、二黄、拨子、梅花板和昆曲曲牌"唱"出人物的心情与性格。他的《华容道》虽不象高庆奎那样高亢响亮,可是韵味浓厚,情感充沛。

李洪春先生的念白是很有特色的。因为关公的念白和表演一样,既不是老生的念白,也不是花脸的念白,而是一种独特的念法。李老用他那浑厚、沉实的嗓音,把武老生的古朴刚毅、文老生的庄重纯厚、花脸的粗犷豪迈、武生的英武果断综合起来,形成一种特殊的韵白。根据剧情的需要、人物的心情,就用不同的音调,起伏有致、断延分明地把人物情感念出来,也就不是"一道汤"了。

李洪春先生塑造的关羽形象之所以给人印象深刻,正是由于他"做"得好。李老的"做"是与他熟读"三国"(尽管他文化水平不高)掌握人物的身分、环境、心情和善于运用气功技巧有关。他演关羽,不用说一出场就是一个高大的艺术形象,就是转身的时候,从背后也能看到威严肃穆的气概来。这就是会掌握提气、用气的技巧。脸上的做戏,更是如此。就以《走麦城》为例,通过面部表情、眼神的运用及不同的身段、手式的表演,把关云长的威武庄严、骄傲自大、刚愎自用、英勇不屈等性格,都表现出来了。正是通过"做",来刻画了这个人物,也批判了这个人物。如果不是李老把关羽一生的荣辱兴衰都吃透了,是不会取得感人效果的。

趟马是戏中常见的一种舞蹈形式。演员通过一套手势、身段、步伐、配合快速的锣鼓节奏,利用手中马鞭和各种虚拟动作,表现了人物在马上奔驰的姿态。而关羽的趟马则是王鸿寿把《兴瓦岗》程咬金郊外试马的表演,化用到关公的趟马身上:一边勒缰、一边点头、倒着步儿、腿搭腿地踢着走。由于王先生把它化了,用在关公身上,就不会想到这是小花脸在趟马,而是大红脸在趟马了。尽管如此,李老常说:"你骑马得心中有马,得知道哪是马头、哪是马尾,做戏时它的部位在哪儿。这样就不会把马头给宰了,也不会不转马头就下场了。更主要的是得知道这匹赤免马的性格,犯性时应当怎样对付它,这样趟马才真实,观众才会知道你是在骑马。就是头上的绒球颤动、也是因为马犯性、路不平才颤动的。而不是抽疯折腾"。关羽的形象是庄严肃穆的,可是李老的趟马,却给人美的享受。

看李老的关公戏,既没有火爆的武打,也没有热烈的翻扑。是李老不会吗?李老是科班出身,又练过武术,还是武术世家,怎能说不会呢,关键就是关公这是个"平生未遇三合之将"、"一生为匡扶汉室"的人物,是不适合大开打、耍大刀、乱翻扑的。李老常说:"开打看工架,大刀看刀式"。李老年老时不耍、年轻时也不耍。相反,他演黄忠(《战长沙》、《取巫峡》、《定军山》、《五截山》、《阳平关》、《伐东吴》)的大刀;以及胜英(《莲花湖》)、褚彪(《溪皇庄》、《八蜡庙》)的砍刀,耍得各有千秋,极为精彩。

李老的遗憾与痛心

李洪春先生不仅是关公戏著称于世,他的岳飞戏《枪挑小梁王》、《镇潭州》、《棲梧山》、《双巡营》、《康郎山》、《隐贤庄》、《洞庭湖》、《五方阵》、《茶陵关》、《凤凰山》、《小商河》、《挑滑车》、《风波亭》以及《岳母刺字》等都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有些戏虽已不见于舞台,但他的弟子们仍然继承、传演下去。不见于舞台何止这些,李老曾焦虑地说:"老爷戏,岳飞戏失传了不少,连《绝燕岭》、《持轮战》、《落巢山》、《麒麟阁》这样的靠把老生戏也没人动了,致于《太白对诗》、《双隐贤》、《桑园重逢》、《渡阴平》、《闹金街、困曹府》、《杀子奉亲》、《陷良朋》、《敬贤遵训》、《水火袍》、《霸王碑》、《谏君滚钉》、《李存孝折镐》、《石头人招亲》、《临江关》等几十出戏更是绝迹舞台了。国家能花大钱排一出演完就收的戏。为什么不挖挖这些快失传的戏呢?传统戏不见得都是坏的呀!"尽管老人会得多,又有数千本剧目"总讲"可惜"文革"被毁之一炬了。这是老人最最痛心的一件事。

戏曲教育家

李洪春先生不仅是位表演艺术家,也是位戏曲教育家。早在三十年代起,他就从教于北京国剧研习社、斌庆社、荣春社、中华戏曲学校陕西正音国剧社、上海戏曲学校,解放后又任教于西北戏校、中国戏曲学院。培养了不少有成就的艺术人材。李万春、高盛麟、宋遇春、傅德威、王金璐、尚长春、何金海、孙盛云、义子张玉禅、李春红、曹艺斌、田中玉、袁金凯、梁慧超、马长礼、奚啸伯等皆出门下。就是李少春、李和曾、王少楼、叶盛兰以及台湾的周正荣、香港的李少华等也都执弟子礼求艺学戏。连同戏校的学生数十年中,可谓桃李满天下了。尽管今天全国各地演关公戏者多有遵循李老的演出风范,他也严格要求弟子们不许走他所教的样,但他从不自诩为"李派",就是在他弥留之际,还告戒家人:"我死之后,不要挂什么艺术家的虚名,臭了街的艺术家是没人重视的,我就是一个京剧演员而已!"多么朴实、多么谦虚的不争名利的艺术家、教育家呀! 最后两次义务演出 年近九旬的李老,除早上提鸟笼溜早外,其他时间几乎都为"戏"所占用,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不管是五十年代为中国京剧院整理、改编、导演的许多剧目,其中《渡阴平》荣获导演奖,还是晚年担任新编《十三妹》的艺术总指导获文化部荣誉奖。这些奖并没有让他挂在心上,而让他挂心者是两次的演出。

一次是他86岁时在中山公园音乐堂为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义演了《古城会》。前场有其子李玉声主演的《挑滑车》。这种父子不计报酬的义演,次日诸报都赞扬了这种无私精神。

1986年12月4日一6日,九十高龄的李老携子又为残疾人在吉祥戏院连演了两场义务戏。4日,李世声(六子)演出《韩彦直闯营》、大轴是李洪春、李润声(四子)父子的《关云长刮骨疗毒》、弟子宋遇春演华陀。5日是李润声、李洪春前后部《古城会》,张飞、刘备分别是景荣庆、宋遇春扮演。6日,李玉声前演《小商河》后同李洪春演前后关羽的《刮骨疗毒》。舞台监督者是他长子李金声先生,这种父子同台为残疾人义演实为京剧界少见,九十高龄还能连演三场更是难能可贵,不只是李老的高超艺术,而重要的是李老一家都为京剧事业、为残疾事业贡献了全家的爱心。李老虽仙逝八年了,但他的精神却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时值李老百年诞辰,写此拙文以示纪念。 (摘自《中国京剧》 19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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