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锋》是梅兰芳学得最苦、演出中也最惬意的一出戏。

2000年,我的《梅兰芳三部曲》终于问世。一个传统戏剧的研究者,有幸能在10年当中,伴随改革开放的深入,逐步深入探讨梅兰芳文化现象,进而研究如何把古典艺术自觉地融进全社会日趋现代化的景观当中,对此,我感到任重道远,也由衷地感到了幸福。

1990年,我曾用文化情怀“感叹”出一本《梅兰芳与20世纪》。当时正在进行徽班进京200周年的纪念活动,该书也列为向大会的赠书。对此我感到庆幸,心想经过国家如此的重视,京剧也该大为振兴了。3年之后,适逢梅兰芳、周信芳二位百年诞辰,文化界宣称“要有活动”。我不甘寂寞,便又写了一本《梅兰芳百年祭》。两年过去,出版社的朋友建议我再写一本《梅兰芳与21世纪》,并将3本书紧紧“咬”在一起———第一本是回顾,第二本是横断面,第三本则是展望———最终在世纪末以《梅兰芳三部曲》的形式推出。这建议是很让人兴奋的。古往今来,似乎还没有哪个“笔杆子”能在10年间,从文化上对本民族的艺术大师进行一次认真的描述。尤其是这10年对于中国现代历史,是具有根本转折意义的10年。京剧置身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其遭遇其苦楚其奋争都可想而知。京剧饱尝了磨难,我也经历了刻骨铭心的思索。因此这“三写”只能是递进和渐深,而不会是平面和重复的。 我认真修改了前两本,更努力去写第三本。其核心的问题,是想研究一下艺术和时代发展的关系。一般来说,任何艺术在生成期都希望平静,这样才能让艺术获得安稳发展的环境。但京剧百多年来的遭遇,并不是匀速行进的,而是时快时慢,时连时断。尤其是本世纪最后的20年,中国开始了从未有过的觉醒,整个社会以快速进入转型期。不这样,中国在世界上就没有前途和出路。应该说,这20年的中国社会大发展,给一贯慢吞吞行进的京剧出了难题,以前的几次机遇京剧都没抓住。应该承认,京剧的命运是抓在“京剧人”手中的。可现实中的“京剧人”,对自身命运之无奈和无力,却是让整体上的“国人”都感到震惊的。

再者,我要延伸在《梅兰芳百年祭》当中的一个观点:京剧今后的“活”,主要体现在文化上的完善和升华,体现在它对外来文化的民族化,体现在它对民族各种新兴艺术的经典化;与以上重大的功能和业绩相比,新时代对京剧剧场艺术的要求已经不“高”,已不要求它再诞生出“划时代的作品”。越是揪住后者不放,越是在创作“划时代作品”上用力,兴许反倒会影响其弘扬主体文化的作用。为了更好地说明这一论点,我以为有一纵一横两个任务。纵的,是继续研究中国经典艺术(如唐诗宋词元杂剧)的历史,以它们的历史经验作为论据;横的,就要研究亚洲(甚至是世界)诸多古老艺术的发展历程。

我后来在写作中,在心态非常放松的前提下,曾说了以下的一些话: 京剧的萌生离不开北京文化的哺育,但任何地域文化都不肯对自己的艺术“包到底”。京剧之前的元杂剧,也应当视为北京文化的产物———当时何等辉煌,如今安在?

京剧如唐诗。盛唐时涌现过李白、杜甫,世称“大李杜”,晚唐时又出现李商隐和杜牧,只可惜“生不逢时”,就只能安于“小李杜”的位置。今日名伶不要抵触“小李杜”的称谓,其实这“小中有大”———只要对“大李杜”继往开来,戏曲的“宋词时代”或许就要在他们手上实现呢!

要善于从艺术本体发展的阶段性上进行把握。京剧已经过了“听戏”和“看戏”两个阶段,目前的不景气究竟是什么原因?是否它已然悄悄进入了新阶段(我称之为“品戏”)呢?振兴工作究竟沿着什么样的路径进行?一种,是力图把京剧放回到五六十年代的背景中,再造当年“看戏”的辉煌;再一种,就是面对新时期中的新情况,使京剧这一古典艺术以一种新的形式焕发青春…… 我不再多说什么。我只是激动,因为自己生命的华年,都贡献给对于梅兰芳文化现象的研究探索之中。相信在新世纪和新千年当中,祖国文化事业会有新的发展。其中对于梅先生的研究,也会获得更具有时代远见的开拓。

(《梅兰芳三部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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