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本以为是要直播另外一场钱浩梁、李长春的《连环套》。主持人一报幕才知道是元旦时的那场录像,我对此戏有独好,谁演都爱瞧瞧,就沏杯茶靠在沙发上欣赏起来。从整体上看,这是近期此戏水平较高的一场。谭元寿先生以七十高龄竟能精彩的完成此戏的大部分场次,令人敬佩!正如很多戏迷观后所赞叹的那样,谭老的扮相、做工真是好,唱、念方面考虑谭老的年岁也应叫个好,我有幸看过多场谭老演出此戏,觉得虽相跨近20年,其艺竟无败反精,真是让人吃惊,这样的文武老生现今太难得了。
说起文武老生,这算是谭门的特色。其祖谭鑫培是先宗武生后改须生,从此谭门便有了文武全能的艺术传统,除谭门外公认的文武老生当属李少春先生。现今一些青年戏友以为能演《打金砖》或《琼林宴》就应算文武老生应工,因此把于魁智等老生演员都算作文武老生,这显然是个误解吧。
不说谭老,我想提几处这场戏窦尔墩的表演。我以前没看过安平的戏,这次看了有几个印象,唱词和念白基本上他是按照裘派的路子演的,他的音色很好听,不闷挂味儿,尤其脑后音的使用很见功力,在《坐寨》里“饮罢了杯中酒”的“杯”字和“闯龙潭入虎穴我去走一场”的“一”后的(呀)字都神完气足。但是,似乎他也是“龙”音有余“虎”音不足,而且明显缺少炸音,稍显一点遗憾。另外他的念白实是较之唱腔逊色的多了,现在的青年裘派演员似都有重唱不重念之嫌,天津的孟广禄也是一例,咬字过可狠,有点憋着嗓字念。论做工,安平似乎多有发辉,比如删掉了写书,直接从后台喊一句“溶墨伺侯”就执书上场;比如“盗马”时二次上场竟单足踮步由后场至对角的前台;再比如将书信随手扔在脚下而不是更夫身上等等。《盗马》一场的功架有裘有侯,也有一些自己的独创,确实细节上很充分,也没有影响到演唱,但是还显花俏且缺乏力度,有些动作有点儿拖拓,因此观众想给“好”时却总对不上点儿。转身和马步时的身体晃动也太过了,看上去脚下不稳。这些问题是需要不断的舞台实践来完善的,比起一些其他演员演《盗马》时苍白简化的动作和假装卖力的“哼哈”大叫,安平的表演是该鼓励的。我想起梅兰芳的话:青年演员演戏过点比不足强,老不敢演出来就老不知什么叫“恰到好处”。
另一位“窦尔墩”尚长荣先生,他的拜山我原先看过了,原先就觉得他的《坐寨》有特色,而《拜山》一般。此次亦然,不知其演发宗何?至少从脸谱上看是非裘非袁的,是侯派的演法吗?我看未必。可惜一直没见过尚老的《盗马》,要是按其师侯派的路子演,我是很想欣赏的,可惜怕再也见不到了,在本常演出中,尚的表演说不出哪里突出,也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有两处可作商榷,比如下山接黄天霸,用手握黄的手腕试其力气,黄以力抗之,窦表惊讶。一般此处,演员只圆睁双目,将身子耸起一点,作惊讶神色并上下打谅黄天霸。而此尚老竟大眨其眼,那个表情我只在《闹天宫》里见过,觉得有些蹩扭。还有《盗钩》中“莫非酒内有埋藏”一句,袁老演时将“藏”字尾音虚掉以表其醉态就已有所争论,因为这样的表现手法是话剧的而不是京剧的。若因窦尔墩中药力醉倒就要将唱词虚掉,那么《贵妃醉酒》的演唱岂不是更可以含糊不清才符合情境?而尚老更是在唱到“有”字时就将杯从手中滑落了,接着盯着空空的双手醉态憨然,我觉得也是过了。我们看《乌盆记》中刘世昌在中毒后的演法,无论表情和动作怎么做戏,而唱腔是一气呵成完整且悦耳的,只有随后扮随从的丑角才会将唱腔任意发挥或嘎然而止。对于京剧细节上的变动也是该遵照京剧本身的表演特质,不能过于受其他戏剧表演手段的影响,将“虚”化为“实”,将“写意”改为“具象”吧。当然,拍京剧电视剧或京剧电影不在此讨论之列,现在不是很多新编剧都已经完全使用话剧化妆舞美了吗,我对此大不以为然,从不觉得这就是京剧的进步之法。
话说远了,总之这场《连环套》是难得的好戏,确能给观者不少启迪和借鉴。
本贴由裘迷于2003年2月07日02:07:20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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