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深更半夜,一家人尚未睡稳,突然一些中学红卫兵,不知从何处得知叶盛章在此。竟破门而入,不容分说,把叶氏揪到附近的小学校,连夜进行批斗,拳打脚踢使叶遍体鳞伤,但这位身怀绝技,武功超群的武丑名家,毫无半点抵触和反抗之意,如此虐待竟达五六天之久,把这位患有肾脏炎的叶氏,整得双目红肿,视野不清,双脚臃肿穿不进鞋。与此同时,家中亦非平静,戏校又来了造反派,强行把那台收音机要走,还问叶夫人尚有何物,威逼她趁早交出。叶氏夫人怕再招祸事,被迫把随身带出的戒指、存款和一块别人馈赠的刻有叶盛章之名的名贵手表,全都交给来人。因叶氏不能回家,叶夫人每日还得戴小帽出门,把家里仅有的两个窝窝头,送去给叶氏充饥。后因戏校通知叶氏到校上班,这里方算罢休,将叶氏送回家中。这日,叶盛章才算在此新家住了一宿,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宿。天刚朦朦亮,叶盛章早已洗漱完毕,夫人把已煎好的中药,送至他面前,劝其喝下。并把几个干油饼装入塑料袋内,塞在叶氏手中。叶氏将眼镜、钢笔和笔记本等应用之物,一并装进人造革包内。临行之时,叶钧一再叮咛:“要保重身体,学校若把您留下,千万别有抵触情绪,有事就通知家里一声,要相信人民相信党。”一家人互道珍重后,叶氏便登程返校了。谁能料到,此次离家竟成永别。
次日清晨,两位铁路职工,路过东便门雷震口(俗称二闸)处,发现护城河内漂浮着一具上穿白衬衫,下着蓝色西裤,足穿千层底布鞋的老者,打捞上来后,发现其手上戴的“劳力士”手表仍在走动,但人已气绝身亡。当即报告了派出所,从检查出的工作证得知,死者即叶盛章,于是立即通知了北京戏校,戏校当即派人驱车前往中国京剧院,将叶钧接到现场辨认,确为其父。死者身份已经落实,允许自行处理。当时,叶钧发现其父脑后有伤,但在那个动乱的年代,焉敢追问究竟?但此事却深深印在叶钧脑海里。这位当时年仅23岁的叶氏独子,父的死因不明,母亦病卧榻床,回家怎敢实言禀告?只得推说来取床单自用,其母怎知他是作盖尸之单。这个年青的汉子,有苦无处诉,有泪不敢流。只得含悲忍泪找到崇外一家代办火葬业务的单位,委托将其父火化,待“灵车”来到之时,卡车内已早有几具尸首一堆放着。可惜这位红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的“京剧武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混杂着一起火化了……
曾有人感叹道:“当年深潭捞印的好汉(“蒋平捞印”),今怎未能上得岸来?”是呀!他--叶盛章是怎能落水而亡的?明明头天离家时一切正常,到校后又未受难,还曾有人看见他在校内拔草,怎会突然踏上西行之路?从戏校到东便门,珠营之必经之路。若想走上绝路,为何不归家探望时刻挂念的老伴呢?或归家留下遗言嘱咐?何况还曾劝说老伴,凡事要往开里想,千万不可再寻绝路,自己怎会突然轻生?更令人费解的是,事后居然有小学生在陶然亭公园的假山处,拾到叶氏所用之眼镜、钢笔、日记本和放在衣内的几百元公债券,还有那尚未吃完的油饼。派出所将这些遗物转给了戏校,并通知了叶钧。这充分说明,叶盛章临故之前到过此处。但把所用之物放于此处却是为何?是独自一人来此,还是另有他人同来?还是……在联想到叶氏头部伤痕,不能不令人对其“溺水而亡”产生质疑。
文革后,虽经有关部门调查,但苦于年代久远,现场早已破坏,尸首又未经检验等诸多因素而无法查实。一代名丑,最后竟然落得如此结局,实实令人感叹。
光阴荏苒,叶盛章先生离开人世已37年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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