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荣从上世纪50年代初修建的北昆旧楼里走出来,灰色麻质上衣,黑袜裤,脸上不施脂粉,“对不起,我们还在排练,先坐会儿吧。”跟随她走进对词儿的排练室,会议桌团团围了一圈人,这就是北昆年底将要推出的大戏《关汉卿》的排练现场,魏春荣将在里面饰演女主角朱帘秀。剧组尚在对词阶段,正是炎夏,却没有休息的时间——按着计划的时间表,周六周日都得花在拍曲对词上。
2007是魏春荣忙碌的一年。先是排练上昆的《长生殿》,而后是“全国昆曲青年演员大赛”——比赛结果,魏春荣名列“十佳”,且在旦角中排名第一;接下来的时间又基本奉献给了《长生殿》的首轮演出;回京后又赴俄罗斯演出;现在到年底都会忙着排《关汉卿》;中间还夹杂着一次北欧出访,还有10月《长生殿》的第二轮……数数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够充实的。
“爨弄优孟氏,演绎梨园情”,这是挂在排练室墙上红底白字的横幅,讲的就是《关汉卿》这部大戏的主题。坐在北昆小剧场里,台上,老师们正在给学员班的孩子排戏;台下,我们的话题也自然“非常有戏”。
《关汉卿》
朱帘秀是不同的“另一个”
记者(以下简称记):这次为什么会排《关汉卿》这个戏呢?
魏春荣(以下简称魏):首先这个戏是我们北昆一个创新的尝试,因为明年正好是元代戏剧家关汉卿被定为“世界文化名人”50周年、从事戏剧创作750周年。像我们昆曲里其实有很多戏都来自关汉卿的剧本,比如《窦娥冤》、《单刀会》等。这个戏,梆子、评剧都演过,我们这个昆曲的本子还是以关汉卿、朱帘秀的感情为主线,作曲是王大元老师,是根据昆曲的曲牌重新填的。
记:这次你饰演的朱帘秀和以往的女主角相比,不同的地方在哪儿?
魏:有很大的不同。以往我演的戏,比如《牡丹亭》《长生殿》等等,多是才子佳人戏,我扮演的也多半是千娇百媚的大家闺秀,而这个朱帘秀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上曾经有过的角色,不是演绎出来的,是不同的“另一个”。
人物的复杂个性以往没碰到
记:饰演这样一个角色,有什么感受?
魏:又感动又兴奋。她是个女演员,一个演杂剧的女演员,而我也是一个女演员,演昆曲,所以她有很多东西我能感受和体会。我和她,是“她有的我没有,我有的她没有”:在她那个时代,她是一个非常受观众欢迎的演员,所以她在台上不缺掌声不缺关注,从这方面来说,不像我们现在这样寂寞;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我有的她又没有,我们这个时代人人平等,而元朝时演员这个行业是很受歧视的,“倡优”嘛,在社会上非常没有尊严,她的声名和人格,有一种极端的不对称。所以她的人物性格、背景,比我以往所演的人物要复杂丰富得多,这种复杂的人物个性,是我以往没有碰到过的。
记:那你觉得这个“朱帘秀”会是你表演上的一个新突破,或者说,能成为你的一个代表作吗?
魏(笑):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太早了吧!我不大去想能不能代表这个问题。应该说还是挺难的,这毕竟是一个创新戏。先排吧,反正我肯定会努力,会尽力,但是否能得到大家的认可,那还是得先排出来了再看。
《长生殿》
与张军多次磨合产生共鸣
记:前一段你和上昆合作《长生殿》,你演第一本的杨玉环,这个合作最初是怎么产生的?
魏: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几年前唐斯复老师在北京看过我的演出,就有了这个想法,但一直没有真正成型,断断续续过了两年多,唐老师一直对这个事念念不忘,后来就有了这个机会。从我自己的角度讲,我也很希望能和上海同行有所交流,有这个机会当然很高兴。
记:之前和上昆有过接触吗?
魏:其实还是有的。像教过我的蔡瑶铣老师是上昆“昆大班”毕业的,周志刚老师是“昆二班”的,包括蔡正仁老师,他原来也教王振义和我排过《太白醉写》,但上昆年轻一辈是这次才真正有所接触。
记:合作感觉如何?
魏:首先大家都是年轻人,我感觉从思路到做事情的方式,都很积极,而且大家身上都共同有一种对昆曲的责任感,都很努力。这种努力是能看出来的,不论是在戏外,还是对戏本身。那刚开始肯定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因为我和张军之前从来没合作过,不像我跟王振义,可能一个眼神就知道了。我们下了很多工夫去研究,包括调整习惯啊节奏啊,在舞台上的感觉啊,等等。戏是要磨、要滚的。所以我们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后来产生共鸣,然后生发出很多想法,很多创意,最后越来越默契。我想随着以后的不断演出,两个人在台上的感觉,那种张力,会越来越浓,更“抓人”。
学习张静娴老师火候的把握
记:这次的四个杨贵妃里,谁给你的印象最深刻?
魏:那当然还是张静娴老师。她的杨贵妃的人物感更沉,更重。在台上那种风情万种,那种火候的把握,她的人物是很有张力的。我跟她也学习到了很多。
记:你的这个杨贵妃很受观众肯定,梅花奖你也拿过了,是2004年吧,那接下来你努力的方向是什么?
魏(笑):我都忘了是哪年拿的了,就记得是第21届。方向,我想肯定还是排戏,学习不同的风格,多传承。我算是学习的北昆韩派(韩世昌)艺术,表演比较细腻,善于用眼神刻画人物,但前面说过,南昆老师们的艺术也让我受益匪浅。说实话,整个昆曲界也就是这么几百人,我觉得要增加演出交流的机会,应该有更多更好的合作。
《玉簪记》
最喜欢它的细腻微妙
记:那演了这么多戏,你最喜欢的一出是什么?
魏:《玉簪记》。这是非常美,非常有意思的一出戏。她的人物内心非常丰富,表达方式特别有意思,从《琴挑》到《问病》再到《偷诗》、《秋江》,每一折都很细腻,很微妙,非常“有戏”。
记:好像汪世瑜和你合作过这戏?
魏:对,我和汪世瑜老师演过。和汪老师合作当时觉得特别有压力,一方面他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再加上演出之前也没有时间很好地排练,对对戏就上了,所以在台上也是老师带着我演的感觉。
只有一个观众也要演好
记:昆曲最近几年有所回温,不过之前有很长时间,像你前面说的,是很寂寞的。你印象中观众最少的一次演出,有几个?
魏:大概像民族宫那种剧院,1000多的观众席,下面也就坐五六十个吧。
记:那么少的观众对你的演出会有影响吗?
魏:肯定有影响的,但作为演员,我在台上一定要尽量让这个少影响到我,反而要更努力。哪怕台下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好好演,不然连这一个都没有了。昆曲的这种回温,观众,尤其是年轻大学生观众的增多,一个是跟近几年大环境有关,另一个我想跟我们长期以来“送戏进校园”的工作也是分不开的,观众是需要培养的。
记:最后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打算什么时候要宝宝啊?
魏(笑):哎呀,这也是非常困扰我的一个问题。真的,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觉得,女人如果没有生孩子,人生是不完整的。可现在真是没有时间,不光是我,我老公也特忙,他现在在外地拍戏,算算我俩可能得9月份才能见了。但年龄也在这儿了,很想要,但一有新戏吧又特别有排戏的欲望,又想排戏,所以我一直处在徘徊斗争当中。有时想,早知道还不如当初一结婚就生了呢,那时还没这么忙,不过要是那时生了,可能我的人生就不是现在这样了……所以也说不好。唉,反正我还没学会取舍,哪头我都放不下。(实习生
蔡一玛)
(摘自 《北京娱乐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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