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呀、哇呀呀、哇呀呀”,动人心魄的唱腔一声高过一声,回荡在北京长安大戏院里。绝演了20多年的昆曲《四平山》再次上演。刚一谢幕,便有10多个手捧鲜花的观众,涌上舞台,争着把花献给扮演隋唐好汉李元霸的演员侯少奎。台下有人高呼:“侯少奎万岁!”
昆曲,中国“百戏之母”,却一度陷入后继无人的尴尬。5年前,昆曲被联合国授予“人类口头与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称号,成了中国要“抢救”的文化遗产。今夏,由文化部资助,北方昆曲剧院把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侯少奎的武生“看家戏”《四平山》,作为珍贵的艺术资料录制下来,并在长安大戏院公演一场。
听说年近古稀的侯少奎重新披挂上台,他的许多老“粉丝”,早早便到长安大戏院门口等票。演出中,侯少奎亮出“跺泥”的绝活儿,连踢三腿后,一只脚钉子般站在台上,稳如泰山,赢得了满堂彩。“唉,再也看不到这样的好戏喽。”一位恋恋不舍走出戏院的老人,泪流满面地念叨。
侯少奎出身昆曲世家。祖父侯益才是清末民初的昆曲名角,擅长“猴戏”,被戏曲界称为“活猴”。父亲侯永奎是“昆乱不挡”(梨园行话,意指昆曲京剧全行)的著名武生,15岁时就因演《林冲夜奔》走红,有“活林冲”的美誉,毛主席曾多次点名看他演这出戏。
虽说侯少奎打小就耍着父亲给他做的一套小刀枪把子,三天两头跟大人去看戏,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慧生,什么好角都看过,但父亲不让他学戏。
“这么好的嗓子哪找去,放弃了忒可惜。”直到侯少奎考上中央美院时,行内才有人发现他那高亢响亮的嗓子,“你要不继承,侯派艺术就没了。”于是,他决定不上美院,改学戏。父亲说:“既然想学,就得豁出个四两半斤的。”
侯少奎16岁才开始练功,胳膊、腿都硬梆了,提起当年练功受的那份罪,侯少奎笑称自己“都快成神经病了”。他把绳子拴柱子上,再把腿套在绳子里练吊腿。脚腕绑上沙袋,单选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练。夜里末班车收了,他穿着近3寸高的厚底靴,满大街跑。他一边“眼泪往肚子里咽”,一边暗想:“黄土埋不了金子,我将来一定要成名!”
在北方昆曲剧院跟父亲学戏,侯少奎学到了侯派真功,直到在“北昆”挂头牌。1975年,已是风烛之年的毛主席,提出想再看一次侯永奎演的《林冲夜奔》。但当时侯老先生已卧床多年。听说侯永奎的儿子也能演“夜奔”,主席说:“让他给我演吧。”
于是,侯少奎被接到钓鱼台。当时的文化部部长于会泳、刘庆棠和几位戏剧界的前辈已候在大厅。一会儿,江青进来了,问他:“你,‘夜奔’忘了没有?”
“我没忘。”“你给我走走看。”
他脱下外衣就表演开了。江青咧嘴笑了,鼓着掌对他说:“你演得很好,去给主席录像。”
两个月后,文化部传来消息,主席看完侯少奎表演的“夜奔”后,说了一句:“侯派‘夜奔’后继有人了。”
侯少奎独特的红净表演艺术被誉为“中国独步”,享誉海内外。1991年,他去台湾演“夜奔”时,蒋介石的儿子蒋纬国说:先父看过令尊大人的戏,听说你演,我也来看了。
近半个世纪的舞台生涯,侯少奎演过关公、赵匡胤、武松、岳飞等多位英雄豪杰。最有名的是关公戏《单刀会》,那一句“大江东去浪千叠”,荡气回肠,使他享有“活关公”美誉。他对关公情有独钟,在即将出版的自传中,他总结了关公的12式刀法。
从“北昆”演出团团长的位子上退下后,侯少奎并没闲着。除了给剧团演员说戏、录像,还给北大、清华等大学的昆曲爱好者讲课。眼下,他正准备到香港的大学去讲课呢。
甚至,侯少奎一度还收过一个日本学生。那年,他带女儿到日本演出,一个叫鹿岛的日本人对昆曲着了迷,辞职来中国跟他学了3年戏,还跟着登台演出,直到把积蓄都花光,才说:“老师,我得回家工作了。”
今年10月,是侯少奎从艺50周年纪念日,又是他父亲诞辰95周年,届时,这位“中国第一关公”准备露一手。虽刚做了心脏支架手术,但68岁的老爷子撂下话了:“愣死在台上都不怕。”
(摘自 《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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