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余(叔岩)派”第一传人的孟小冬自1947年9月在上海牛庄路中国大戏院杜月笙的堂会上露演两场余派名剧《搜孤救孤》之后,不久便随杜月笙、姚玉兰夫妇转赴香港,及杜死后1958年又移居台湾,至1977年5月25日因肺气肿与心脏病并发客死于台北,其间整整三十年未登台演出。然“冬皇”这一盛誉却一直为世人所称道,近年两岸文化艺术交流日益频密,“冬皇”便随之重放异彩。而孟小冬女士所掌握的余艺剧目究竟有多少、有哪些?却是众说纷纭的一个重要问题,且至今尚无全部系统之定论,为此不佞愿以一家之言,略陈鄙见并作为抛砖引玉以此求教于诸位方家。
孟小冬自1938年10月21日正式拜余叔岩先生为师到1943年5月19日余先生病故,其间近五年时间孟一直是不断地学戏和适当少量地演出。据吴小如先生回忆“孟小冬在拜余叔岩后先后演出的剧目有《失空斩》《骂曹》《洪洋洞》《捉放曹》《奇冤报》《御碑亭》、《武家坡》《搜府盘关》(笔者按:即《黄金台》)《法门寺》《搜孤救孤》等”(见《吴小如戏曲文录》第235页),也就是说在孟女士拜余先生之后起码曾学演过这十出戏,而据说余叔岩在传授孟小冬之前曾有言在先“凡是未曾整理(重新教过)的戏码,不可正式上台露演”(见台湾李炳莘编著的《余氏戏词钱氏辑粹》第46页)。可见这十出戏虽然并非每出都是余先生一板一眼、一招一势把着手教给孟女士的,但都是经余先生教导修正之后达到了余派戏的要求这才上演的,所以也就等于全戏都教了。可是孟小冬在拜师之后并且以余派为标榜是否仅学过这十出戏呢?长期笔者一直抱怀疑态度,因为在孟小冬女士的调嗓录音以及她传授给钱培荣先生的剧目来看,尚有其它唱段和剧目,所以为此笔者曾多方求教、印证,经过整理姑且试把孟小冬女士掌握的余派剧目归纳成正式学的、旁听学来的、非正式学的和因调嗓学的四部分:
一、正式学的 这部分里即包括前边吴小如先生回忆的孟在拜余后先后上演的那十出戏,惟先后顺序略有些出入,现将刘曾复教授回忆观看剧目的顺序列举如下,以备参考:《洪羊洞》《搜孤救孤》《御碑亭》《空城计》《法门寺》《黄金台》《捉放曹》《乌盆记》《击鼓骂曹》《武家坡》。这十出戏是孟掌握余艺最为完整的一部分,也是余叔岩去逝后孟之所以能有“余派标本”、“余派活化石”之誉的最有力的基础和资本。此外值得一提的是余除了这十出戏外还完完整整地教过孟小冬一出戏,即《法场换子》。因为余在教孟这出戏的过程中余之把兄弟窦公颖(孟拜余为师的介绍人)的弟弟窦云台一直在座旁听,此外刘曾复先生也知道内情,今刘、窦(云台)二老均健在,可以做为铁证。至于孟为何一生不演不授此戏传说很多,相对可靠的一种说法是孟会此戏后本打算在乃师六十大寿的堂会上首次献演,却不想叔岩早逝,孟怕触戏伤情,所以这出戏一次都没有演过就“挂”了,也没教过她的弟子。
二、旁听学来的 所谓旁听主要指的是孟小冬旁听余叔岩教同门李少春的戏(余教孟时少春也曾在座旁听,这是叔岩允许的),由于少春武功基础较好,所以自他入余氏门墙之后余便以《战太平》《定军山》《珠帘寨》《打渔杀家》《洗浮山》等武老生戏系统相授或加以整理,孟小冬敏而好学,因此推定这些戏她也都掌握,但由于未经余叔岩同意不许上演旁听学来的戏,所以孟不演这些戏。(见台湾李炳莘《余氏唱词钱氏辑粹》第46页)。孟只是在晚年把其中的几出教给了钱培荣先生,如《定军山》《战太平》《珠帘寨》这三出戏就有钱先生录制的孟女士说戏实况录音和李炳莘编著的《余氏唱词钱氏辑粹》为证。需要再次说明的是,孟不同于李少春在北京,始终都未上演过旁听学来的戏。这是主要区别于第一部分的。
三、非正式学的 这一部分主要是指孟女士在随余学戏后平时在余府耳渲目染所了解的若干出戏的部分唱表特点,总结起来有《一捧雪》(这是孟入余门学习的第一出戏,主要是为练习孟的念白而安排的,但由于只学了一部分念白所以孟也没正式演过,而其晚年却有与乃师唱片中同剧同段的唱腔录音传世),《二进宫》(此戏尚有争议,说孟正式学过这出戏却未见她在拜余后正式上演过,说孟没学过她晚年确曾系统地以此戏相授于钱荣培先生,在此只好存疑)《十道本》《南阳关》(学此戏时孟曾在余府与《洪羊洞》一起同戴一顶纱帽,分别穿帔和蟒拍了这两出戏的剧照,同时也有孟女士晚年在台调嗓遗音为证)《盗宗卷》等和旁听余指点李少春的部分《阳平关》《八大锤》(孟女士晚年调嗓有该剧多段上板与不上板的录音)以及《辕门斩子》等,这些戏不论是指点孟小冬的,还是指点李少春的,所学的都不是完整的,甚至象《辕门斩子》等个别的剧目孟、李仅掌握几句余派的唱法而已。所以这些戏孟女士也未正式露演,只是在她遗留下的调嗓录音中能听到其中的个别唱段。
四、因调嗓学的 30年代后余叔岩虽影息菊坛,但却一直没有放弃调嗓和练功。据张伯驹、李适可、刘曾复等先生回忆,孟因在余府听余先生平时调嗓而学并由余先生亲自指点的选段有《沙桥饯别》中的“提龙笔写牒文大唐国号”、《摘缨会》中的“劝梓童休得要把本奏上”、《伐东吴》中的“忆昔当年长沙镇”、《马鞍山》中的“老眼昏花路难行”和《桑园寄子》中的“叹兄弟遭不幸一旦丧命”等。这一部分也只是平时供余孟调嗓或清唱才使用的,例如《沙桥饯别》一剧,余叔岩先生一生都未演过此戏,自然孟小冬也就更无从掌握其全剧的演法了。
应该指出的是,尽管笔者归纳的后两部分剧目孟女士未正式学习和上演过,但她所了解和掌握的却是余派艺术的真谛,所以要考证孟女士掌握的余派剧艺后两部分同样也是不可忽视的。以上是孟所掌握相对可靠的余艺剧目,但并非是孟平生所掌握和演过的剧目。孟在幼年曾在上海随仇月祥学戏,1925年北上拜余前曾拜师陈彦衡、陈秀华,并向王君直、言菊朋、苏少卿、鲍吉祥、李适可、杨宝忠等谭艺和余艺中人求教。因此从她在1931年所灌制的唱片(《珠帘寨》和《捉放宿店》)中已能清晰听出“京派”中的“谭”味、“余”味乃至“言”味,这与她早期宗法孙菊仙时的演剧风格(以1921年孟所灌《捉放宿店》《逍遥津》等剧唱片录音为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些对研究孟小冬早期艺术风格提供了可靠的音响资料(1921年孟灌《捉》《逍》唱片外同时尚有《武家坡》《击鼓骂曹》《奇冤报》《跑城》唱片发行传世)。此外,1938年以前她还上演过《十八扯》《南阳关》《盗宗卷》《碰碑》和《四郎探母》等剧,但这些戏并非是纯宗余派路数,不能算在她掌握的余派剧目中。
我以为,孟小冬一生之所以能够成为后人视之为“法帖”的“冬皇”,其价值和地位是绝对取决于1938年后她全面以余派法则(包括唱、念 、做、打)要求自己的成果,在这一点上孟小冬女士可称得起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否则,今天人们就不会轻易地把“孟”同“余”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1997年9月3日于营盘一稿
己卯年立夏于芸窗无尘二稿

本贴由醉太平于2002年11月25日18:01:38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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