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阳高赛戏

阳高县鳌石乡鳌石村,一个偏僻的小村落。古文化的积淀让它与赛戏有了很深的渊源,当这一古老的剧种面临灭绝时,一群四五十年前唱过赛戏的人站了出来,“那是一段历史,祖先原汁原味的东西应该保留、传承下来。”他们只想为这个世界留下这样一笔财富。

古老剧种消失40多年

阳高县鳌石村的赛戏,对于一些土生土长的阳高人来说都鲜有耳闻,其特殊的地域性限制了它的传播,在某种程度上也注定了它最终的命运。在鳌石村,记者者见到了40多年前曾经最后一次登台演出赛戏的村民,如今他们都是年过花甲的人了,年龄最小的也已64岁。丁瑞春是赛戏第八代传人,今年65岁,是村里会唱赛戏中的“年轻人”。“最后一次在村里登台演出时我才18岁,唱的《三战吕布》,我扮演吕布,台词倒还记得,不过,多年不唱了。”说起赛戏,这些村民的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自己青春的回忆。

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最后一次参加晋北地区文艺调演至今,赛戏便再没有登过舞台。而当时参加调演的人许多也已过世,丁瑞春这一代是最后一批会唱赛戏的,“与父辈们比起来,差远了,很多人只学过一两出戏。”

说起赛戏,鳌石村赛戏的传承人有着他们自己独特的理解。曾经当过村党支部书记的丁瑞春说:“古代的祭祀活动就叫"赛",意思是酬报神福,祈求平安。赛戏作为一种剧种专为祭祀演出,把戏剧活动与祭祀有机地融为一体,村里人叫它为"赛"、"赛赛"或"神赛"。作为祭神戏,老一辈们曾经年年唱,后来因种种原因不唱了。”

赛戏有一个“总纲”(意即剧本),鳌石村的祖先曾经一直流传着这种手抄的“总纲”,总共4本,但最终一本都没有保存下来。“小的时候见过,而且都有专人保管,学戏时可以看。”丁瑞春说:“由于学戏时都是前辈们口述传授,单靠死记硬背,所以文字留下的很少。”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再加上相应的民俗祭祀活动不再举行,附属于民俗祭祀的赛戏便自然消亡了。

赛戏消失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丁瑞春说:“赛戏的唱腔类似一种说唱、吟诵,没有弦乐,听起来呆板,没有旋律,现代人听起来甚至都有些奇腔怪调的感觉,所以很多人不习惯,不买账,当然也就没有生存的市场了。”

拯救赛戏村民扯大旗

在拯救鳌石村赛戏的过程中,离不开一个老人,他叫陈述堂,是赛戏第七代传人,现年已76岁。他从小在鳌石村长大,后虽在外工作,“是个地地道道的公家人”,但仍念念不忘家乡的古文化。去年9月起他开始着手搜集有关赛戏的资料,一一走访村里参加过赛戏演出的老年人,自己又拿出8000多元购买了赛戏行头。陈述堂老人的精神感染着村民,“就算帮忙吧,只要叫保准来,不能驳老人的面子,他又不是为他自己。”陈述堂一心拯救赛戏的举动获得了村民的一致拥护和认同。

然而,由于赛戏已有40多年没有上过舞台,赛戏的“总纲”又失传,曾经唱过戏的人又都是60多岁的人了,记忆力、文化程度等方方面面都影响着资料的完整搜集,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啥事想干就能干成”,陈述堂老人身上没有这个年龄本应有的颐养天年的痕迹,“这是一种文化,总不忍心丢掉它,再没人收拾就传不下去了。”

在整理剧本、台词的过程中,凭着当事人的口述,陈述堂一一记载。“很多台词都是文言文,很精辟,废话很少。为了能对上台词,演过戏的就边比划边回忆,当年的观众也常常帮着想词,免不了张冠李戴,不管怎样,先记上,再配词。”由于许多唱词都讲究平仄押韵,通过抑、扬、顿、挫、轻、重、缓、急等节奏变化来刻画人物的性格特征和情感,以陈述堂为首的村民就反复找唱过戏的人来推敲。“有时为了一句词琢磨老半天”,功夫不负有心人,花费了3个多月的工夫,陈述堂他们终于整理出《三战吕布》《孟良盗骨》《出幽州》等5部经典赛戏剧目。那时,陈述堂从城里回到乡下、吃住在村里,“冬天整理着整理着便忘了给炉子添火,甚至忘了吃饭,正月时冻得感冒了,赶紧跑回大同去输液。老伴儿就担心我把身子累坏了。”

有了热情,总得有个剧团把大家“串掇”起来。去年,陈述堂老人开始筹备成立剧团。9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经阳高县文化局批准,鳌石村“晋赛戏和合班”正式组建成立了。所有的演员都是村里土生土长的村民,“不过年龄都有点大,其中一些演员闲暇时也唱晋剧,这样学赛戏会快一点。”

“县里当时说要在正月时演赛戏,和合班排练了一冬天,现在《三战吕布》基本成形了,不过,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演成。”说起这事,戏班里的村民们还有些许遗憾。

传承遗产大家齐“上阵”

笔者在采访中,能明显地体会到年长村民们对赛戏的热衷,“人家都说赛戏是什么文化遗产,反正祖宗留下的东西不应该丢。”他们朴实的表述中是一种信念的支撑。一谈及赛戏,村民们都会说起与赛戏相关的古文化活动。据介绍,赛戏活动时节多在元宵节前后4天和二月十九庙会。在元宵节赛神活动中,正月十三演员化妆,在村庄堡内走遍三街六巷,称为“刮街”,意为驱邪打鬼。十四在真武庙前上演《列鬼》剧目,擒拿“十帅”。十五排队、摆迷宫,十六揭桌,将所摆供品分给孩子们吃,祈求长命百岁。舞台搭在村中央,每个活动结束前必演赛戏。

在整个赛神活动中,村民们还要戴上面具进行《跳鬼》表演。“那些面具很逼真,都是祖上自己用泡烂的麻浆拍打捏造的,手工程序像早些年农村人做纸笸箩一样,面具的眼珠、犄角等活灵活现,不过现在看不到了。”“赛戏的起源无法考证,都是祖祖辈辈一代一代口传留下的,至少我们以上两三代都说不清楚。”陈述堂说,“最晚也应在元朝年间。”

丁瑞春说,“赛戏不只是演唱独特,其乐器也与众不同,文场有唢呐、笙、扁链(一种类似唢呐的吹奏乐器),武场有鼓、锣、钹、镲、铙等,演唱时唱一句,停一下,中间都会有打击乐烘托气氛,在武将出场时,那种激昂的气氛特别感染人,它的鼓点节奏很有特色。所以现在要想传承这个文化遗产,除了剧本、演唱之外,乐器伴奏也很重要。”去年和合班成立后,这拨六七十岁的老人们开始练习舞台配合。打鼓的有时打不来,大家便共同回忆当初上台时的节奏,顺畅了就把鼓点记下来;打镲的合不上拍,就不断地练不断地找感觉……干活的放下了活,有事的推后了事,“排戏成了大家主要的营生”。在陈述堂老人50多页厚厚的手写赛戏艺术概述中,他一笔一画整理汇总的伴奏谱密密麻麻。

在采访的当日,老人们提意让笔者“开开眼”,于是就有幸观看了赛戏《三战吕布》中的一个片段。由于《三战吕布》中都是武将,按照扮相,戏装都要“扎靠”,这样在舞台上背旗飘飘,很能显示出武将们的英姿和凛凛威风。然而,“靠”扎得不好,旗子就会七倒八落,大煞风景。虽然仅仅是表演一个片段,可村民们却一点也不马虎,别人不会“扎靠”,扮演张飞的陈秀斌老人便扎完一个扎一个,累得黑黝黝的脸庞上汗珠直流,显得皮肤更加黑亮,“不用化妆,你可更是一个活脱脱的张飞了。”村民裴永武家的小院里,村民们欢笑着等着看赛戏。这时,观看演员们穿戴的过程也似乎成了另外一种特殊的享受。

丁瑞春舞起长枪一下子就来了感觉,隐约中吕布的神采已显现;陈秀斌一身黑装,与他的面庞相互辉映,十足一个猛张飞;陈振恩身材魁梧,赵云形象光辉照人。一阵锣鼓响,演员们一个个登台亮相,没有丝毫的怯场,唱念做打,简单挂起的幕布前的表演空地一点都不比华丽堂皇的舞台差,演员们唱腔一气呵成,道白咬字清楚,演出纯朴、简练、直率,咚嚓、咚咚嚓的乐声回荡在村庄上空。

文化传承前程路漫漫

去年11月,阳高县鳌石村赛戏申报了山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县文化局、乡政府的人多次来过村里”,外界对赛戏的关注让鳌石村的老人们很是欣慰。然而,以后的路怎么走,大家很茫然。

谈及赛戏剧目的传承,丁瑞春说,现在也仅仅止于这些唱过赛戏的人在一起排练,没有任何经费,陈述堂老人已经为此投入了不少。“作为一段历史,它对世界、对中国来说都是有研究价值的。”

现在村里会唱赛戏、能伴奏的艺人已经为数不多了,而且与先辈们相比,许多东西流失严重。“保护遗产需要一些实际行动,有必要赶快录点音、录点像,哪怕是一些剧目的片段也好,这样让后辈们起码学起来也有个样样。”如今,鳌石村能唱上几句赛戏的都已年过花甲,“得抓紧做一些具体保护的事”,丁瑞春表示出对拯救赛戏的急迫。

陈述堂也认为,需要赶快在村里培养一批赛戏接班人,甚至可以选一些娃娃们从小来培养,“现在有些目标了”。“但"和合班"的成员均为农民,经费的困扰也不得不面对。”

阳高文化部门有关人士认为,赛戏作为戏剧的“活化石”,对研究中华文明发展史,具有不可低估的价值。在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中,阳高县已经拿出了初步的拯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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