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霖是幸运的。
拜师马连良之后,王和霖在北京广和楼首次演出《苏武牧羊》,马连良即亲临剧场观看。这既是对王和霖学习成绩的检查,又是为王和霖壮胆、助威。
按照老师"凡有演出,早下后台"的教导,王和霖早早地来到了后台化装室。
马连良告诫王和霖,凡到一个剧场去演出,进入后台,必须撩起台帘,看看舞台的面积、宽窄和进深,然后结合自己当天要演的戏,默默地设计出每个身段应该在舞台的什么地方做出,甚至连上下场要走几步都要目则出来,暗记于心。这样,胸中有数,演出时从容不迫。
马连良还告诉王和霖,演员进入后台决不乱看、乱跑。看得多了,分散精力;跑得多了,消耗体力。进入后台,就是化装、静坐、默戏。
这些看来是细枝末节,但体现出马连良对艺术的认真负责,对弟子的关心、爱护。
后台化装室内,王和霖刚扮戏,马连良就走进来了。
王和霖开始化装。他先用眉毛笔画眉。"眉毛笔"是把一支毛笔剪去部分笔毛,仅留中间一束用来画眉的专用毛笔。用这种笔画眉,省时、省力。
马连良提出异议:"和霖,不用眉毛笔,试着用手画怎么样?" 说着,马连良卷起袖子,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拢,用这两个指尖在锅烟子上一蘸,然后把手指上的锅烟子直接涂在眉毛上面。立时,两条又粗又黑又有曲线美的眉毛显现出来了。
"怎么样?"马连良笑着问王和霖。
"真好!"王和霖发自内心地钦佩老师的创造。 "你来一遍。" 王和霖学着老师的样子,把拇指、食指蘸黑,直接涂在眉毛上。
马连良同时告诉王和霖:按习惯,演员画好眉毛之后,要用水纱把头部勒紧,术语叫"勒头"。勒头之后,演员的面部尤其是上半部的皮肤绷紧,这使原来画过的眉毛发生些微的变化。这时,要再次在眉上着色,这样,眉毛就清晰、好看了。
马连良对画眼也有独特的创造。按惯例,演员化装时要在眼角处着色,术语叫做"打眼角"。目的是把眼睛画大,便于做戏传神。马连良根据自己的眼睛较大的特点,不大喜欢"打眼角",只用自然的眼睛演戏、传情。可王和霖的眼睛较为细长,针对这一具体情况,马连良不但建议王和霖"打眼角",而且还教给他"打眼角"的方法。
受老师用手指画眉的启发,王和霖"打眼角"也使用捏紧拇指、食指,蘸好锅烟直接涂画的技法。这种方法画出的眼角,轻重适度,形状自然。
王和霖化装完毕,马连良再三审视了王和霖的画法,又让王和霖着上戏装,当看到一个精神抖擞、英姿焕发的苏武的形象立在眼前时,马连良高兴地走出化装室,准备观看弟子的演出了。
那天的演出至为精彩。王和霖把苏武斥责番王时的义正辞严、牧羊北海时的忠贞不二、结亲胡阿云时的幽默风趣、眺望家乡时的无限哀愁等表演得细腻入微。特别是那"登层台望家乡躬身下拜"的成套反二黄唱腔,王和霖唱得如泣如诉,血泪交加,用声腔勾勒出苏武舍身报国的悲壮情怀。抑扬有致的马派唱腔,生动传情的心理表演,使广大观众沉浸在剧中了。
王和霖身列马门之后,演出马派剧目颇有建树并受到了社会各界的欢迎,鉴于这种情况,中华戏校在1935年排演了马派名剧《群英会、借东风》。演出海报中,标明"马派弟子王和霖扮演前部鲁肃、后部孔明"。这是马连良独创的一人扮演两个角色的演出路数。另外,戏校对众多角色做了严格的挑选,阵容是:关德咸扮前部孔明、后部鲁肃,赵德钰扮曹操,李德彬扮周瑜,萧德寅扮黄盖,王德溥扮蒋干,傅德威扮赵云--这几乎是戏校尖子的全力合作了。 演出在北京吉祥园进行。15岁的王和霖施展了全身本领。演鲁肃,他把握了人物忠厚、仁义的本色,那"诸葛亮出大帐他是呵呵的大笑,他笑道周都督用计不高"的西皮摇板,王和霖唱得清脆响亮,尤其是"用计不高"的一句,他把"用计"两个字的音量加以控制,而后用有力的喷口唱出"不高",又在"不高"的后面加上了"哇哦"的垫字,整个唱腔收放自如、俏皮潇洒,具有典型的马派风范。唱腔刚落.全场彩声四起,掀起了一个高潮。 "草船借箭"一折,王和霖与关德咸配合默契,善良、老成的鲁肃与足智多谋的孔明形成强烈反差。其中,鲁肃担心孔明命运的西皮原板,王和霖唱得字正腔圆,鲁肃被孔明强拖上船时,王和霖用歪戴纱帽、斜掖官衣、抖动水袖、遍体哆嗦等身段动作表现了人物不明就里,担心个人命运的恐惧心理。这里,王和霖运用技巧,把鲁肃双手遮头、浑身颤抖的狼狈形状演得活灵活现,让观众在笑声中品味到马派动作的飘逸、优美。
"借风"是全剧的重点场次,这里的成套二黄唱腔是马连良最负盛名的唱段。王和霖过去常演这一折戏,不过,那时使用的是一般唱法。比如"诸葛亮上坛台观瞻四方"的"诸葛亮"三字,他要唱得扬高、拖长,与马派的唱法有很大区别。这天,王和霖在老师的具体指导下,把诸葛亮长达20句的一套唱腔按马派规范重新调理。演唱时,胡琴刚刚奏起二黄导板的过门,台下便叫起好来,而后,王和霖的演唱几乎一句一个彩声。观众欢迎那动听的马派唱腔,更为马派艺术后继有人而高兴。
各界对这场演出评价很高。次日,北京报纸盛赞王和霖的艺术,称其为"小马连良"。自此,王相霖--"小马连良"的美称不径而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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