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曲杂剧的“丑”自何处来

《元刊杂剧三十种》未见“丑”这一名目,然而,到了明万历年间刊行的杂剧选本《元曲选》中,“丑”作为角色名目已极为常见。对此,诸家的说法相去不远,即认为早期的北杂剧原无“丑”行,后期的北杂剧接受了南戏角色表演的影响从“净”中又分出“丑”这一门角色,张庚、郭汉城《中国戏曲通史》及徐扶明《元代杂剧艺术》均持此论。然而,众所周知的是,臧懋循编刻《元曲选》时,曾经做过许多“参伍校订”一类的工作。这也即是说,《元曲选》中的“丑”并不尽可靠,北杂剧的舞台表演是否果真有“丑”行,实际上是值得追问的一个问题。

北杂剧的最后一位大家朱有(火旁加敦)所作杂剧中,“净”的种类有多种,如朱有(火旁加敦)在永乐、宣德、正统年间刊刻的《诚斋杂剧》中有“正净”“外净”“副净”“贴净”等数种名目,却未见有“丑”。明宣德年间刊刻的刘兑《娇红记》杂剧大致可认定为舞台演出本,其中并无“丑”这一名目。与此相似的是,现存的脉望馆抄本元人杂剧中也未见有“丑”,如果脉望馆抄本杂剧基本可被视为明代宫廷北杂剧演出的反映,这说明迟至明代万历年间,明内府演出元人杂剧尚未用“丑”。 臧懋循《元曲选》中,“丑”作为角色名目很常见,但在《元曲选》之外的明刊、明抄北杂剧中,“丑”则极为罕见。据笔者调查,《元曲选》之外仅六种明刊元人杂剧有“丑”,即《改定元贤传奇》本《青衫泪》(《古名家杂剧》本、《古杂剧》本同)、《古名家杂剧》本《猿听经》、《古名家杂剧》本《勘头巾》、《古名家杂剧》本《窦娥冤》(其中的昏官桃杌由“丑”扮,《元曲选》本为“净”)、明富春堂刊《金貂记》所附《不伏老》杂剧。那么,《元曲选》中如此众多的“丑”是从哪里来的? 答案很简单:臧懋循改造出来的。如将《元曲选》与其他明刊、明抄杂剧比勘,便不难发现:《元曲选》中的“丑”在其他版本中,多由“净”“外”或“末”扮。《金钱记》中的王正、马求,《古名家杂剧》本以“二净”扮,《元曲选》中“净”扮王正,“丑”扮马求。《青衫泪》中的寄书的皂隶,《古名家杂剧》本用“外”(《古杂剧》本同),《元曲选》则以“丑”。《蝴蝶梦》中的王三,《古名家杂剧》本由“末”扮,《元曲选》由“丑”扮。 从总体来看,《元曲选》中的“净”与“丑”是略有些差别的。凡身份略高一些、更多几分邪恶色彩的多由“净”扮,如衙内、昏官、地痞、恶棍、奸商、凶徒;身份较低贱、带有几分滑稽色彩的人物皆由“丑”扮,如店小二、走卒、家童、行者、船夫、驿吏、牢子、道姑等(此类人物在其他杂剧本中多由身份特征不够明确的“外”“末”或“净”来扮饰)。“净”“丑”共同做恶时,一般是“净”为主凶,“丑”为帮闲。这说明了臧懋循基本上是依据南戏、传奇的“净”与“丑”对北杂剧的“净”作系统改造,虽然他的改造有时也比较粗疏。

“丑”作为角色名目最早出现在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绍陶室刊《杂剧十段锦》本《汉司马相如献赋题桥》中。《杂剧十段锦》本《汉司马相如献赋题桥》(脉望馆抄本同)、脉望馆抄本杂剧《僧居共犯》、脉望馆抄本杂剧《苏九淫奔》、《古名家杂剧》本《金翠寒衣记》等均有“丑”,这些杂剧的作者皆在明嘉靖时或之后。

综而言之,直至明代前期,北曲杂剧的舞台表演并无“丑”行,明嘉靖时人制作的北杂剧中,“丑”才偶而一现。现存元人杂剧中的“丑”实是杂剧选家们改造的结果,始作俑者或为编刻《改定元贤传奇》的李开先,《元曲选》的编者臧懋循则是将这一传统“发扬光大”和系统化了。(作者系南京大学中文系讲师、文学博士) (解玉峰 中国文化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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