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古老的复仇戏剧,经过国家话剧院著名导演田沁鑫、北京人艺著名导演林兆华的话剧演绎之后,再次以越剧形式出现。至阴至柔的越剧如何表现至阳至刚的复仇惨剧?
6月7日至9日,新版越剧《赵氏孤儿》继在无锡、宜兴、杭州和宁波轰动上演之后,再次预备“情动”上海滩。出身黄梅戏世家的话剧导演王晓鹰给这出戏以自己的解释。
“非越想象” 坚忍孤独、恻隐大爱的程婴,挺拔伟岸、大义凛然的韩厥,幽默风趣、视死如归的公孙杵臼,三个光彩照人的形象,再加上苍凉悲怆的唱词,成就了这出厚重大气、“非越想象”的“非常越剧”。曾经被视为越剧天性的旖旎与柔美在该剧中退隐淡出,越剧历史上少有的阳刚与壮阔喷薄而出,一围方正的舞台上演绎了一出天地间最为坚韧的人性赞歌。
新版越剧《赵氏孤儿》在不经意间开辟了一条新颖的对历史的复述之路。在这条路上,原本已经为不同时代的观众所冲刷与过滤的赴汤蹈火的故事开始呈现出别样
的风貌。历史在这里逐渐被纯粹的个体生命体验所取代,故事的起点与归宿回到了对个体生存的观照,以近乎内省的笔触对赴汤蹈火者的情感世界进行着细致入微的挖掘。
回归到故事本身,构成程婴壮举的似乎是出自主体内心的激情与意志,但我们可以发现,这种激情与意志原本是不够坚定的,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但作者并没有为了追求所谓的戏剧“整一性”放弃对真实人性的客观展示,而是通过持续的外部力量冲击强化了主体的行动意志,从而依托主人公两难的境地,从最柔弱的地方凸显最阳刚的萌芽。
剑与复仇 剑是这出戏最重要的道具。剑,是中国古代的一道剪影,当权者在掌握剑器的同时似乎也掌握了弱势者的生死。于是我们看到,赵朔、公孙杵臼甚至韩厥这些无权者统统死于当道者屠岸贾的剑下。
然而,新版越剧《赵氏孤儿》却又在某种程度上解构了这种剑的“天理”。在这里,个体通过对剑的反抗重新获得了对自身生存方式的掌控,他们在生与死之间所作的选择把所谓剑的“天理”完全抛空,于是程婴最终对屠岸贾言道:我怎么下得了像你那样的毒手啊?!这是一种理想的传达,高悬之剑终于归于无形,以暴制暴只能是一种实现正义的手段,而不能成为最后的目的,因为邪恶不以身体的消失而失去存在的土壤。
导演王晓鹰在舞台中央所悬垂的那把剑,既解说了历史,也憧憬了未来。
关于复仇。我们已经见识了太多复仇的故事,一切的故事似乎总也摆脱不了家仇国恨的传统套路,在传统戏曲中尤其如此,当活着的时候已经复仇无望,便寄希望于死后的鬼魂。元杂剧《赵氏孤儿》为我们展示了一道经典的复仇盛宴:父母家人为奸贼所害,独子被义士所救,于是忍气吞声、卧薪尝胆,有朝一日明白身世,练成本事,最终杀了奸贼,大仇得报。可以说,元杂剧《赵氏孤儿》开启了复仇戏的悠久传统,后人沿着这样的脉络将复仇的想象发挥到了一种极致,甚至到了无仇不成戏的地步。应该说新版越剧《赵氏孤儿》基本沿承了复仇戏的主要元素,它的突破在于,将复仇的行使权巧妙地转让给了程婴,给本该是复仇主角的孤儿腾挪出情感发展的合理时间与空间。这是一种符合现代语境的转让,渗透着极强的时代观念,在某种程度上颠覆了复仇的传统样式,而且程婴刺出三剑之后,选择了对复仇形式的放弃,更是一种暗示性极强的现代语汇符码。可惜的是,剧作者在成功地摆脱了传统复仇套路的同时,却忽视了对有着哈姆雷特式命运的孤儿的内心挖掘。
(摘自 《新民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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